十几个豪绅,纷纷看向了陈然,此时此刻,他们当中能拍板的人,就只有他了。
陈然脸色阴晴不定,思绪了许久方才声音沙哑道:“好,我们借粮!”
张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借粮能行吗?
不借粮给他。
他真能做出放灾民入城,让那些灾民再去他们家中抢闹。
一次就够受的了。
若成为常态,岂不是永无宁日!
陈然盯视着张顿道:“不知张少尹,打算借多少粮?”
“陈老爽快。”张顿抬起手掌,比划了一个手势,面带微笑道:“本官要借的粮不多,只要管够十五天的即可。”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十五天的粮,却也不多。
陈然拧着眉头道:“张少尹,你借粮,无非也是给那些灾民。”
“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搭建粥棚,给那些灾民提供一口吃的,十五天时间,我们也能出得起。”
闻言,张顿嘴角微微翘起,“不必了。”
真若应了陈然的要求,他就能借着此事,获得美名。
凭什么?
河东道的乱局,皆因他们而起,现在他们还想要好处?
陈然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道:“张少尹,这对大总管府,没有坏处!”
张顿淡淡道:“但对你们有好处。”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吐出道:“你们因为河东道灾情,攫取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你们也该收手。”
陈然紧握着拳头,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气的够呛,但面对强势的张顿,只得咬牙切齿道:“好!”
“我们借十五天的粮,过不许久,老夫会派人将粮送来大总管府,张少尹,告辞!”
说完,他愤然甩袖,带着十几个豪绅大步离开。
张顿收敛起笑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张少尹,还是你手段高啊。”
长孙无忌、杜淹此时从门后走了出来,二人脸上写满了笑容。
杜淹赞赏看着他道:“有了这十五天的粮,足够咱们撑到程公回来了。”
张顿回头冲着他们一笑,道:“是啊,先等程公回来再说。”
等城内不缺粮了,就能彻底腾出手,来对付陈家和那些豪绅了。
想到这里,张顿偏头看向陈然带着豪绅们离开的方向,目光冷冽了几分。
————
“陈老,真要答应了张顿的要求,岂不是他占尽了便宜?”
晋阳县,陈家。
陈然带着众人刚一回来,豪绅当中,就有人忍不住问道。
陈然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们能选择吗?”
“如果不给,那三个钦差,就真会下令让灾民们入城,你们还想再经历一次被灾民抢闹?”
“这件事,先答应他。”
说完,他神色一肃,看着众人道:“你们立刻派人出去,好好找一找孙学和吕子涛。”
他咬牙切齿道:“这两个祸害,没有一点担当,好好的去死不好吗?非要咱们送他们一程!”
“我们现在就去做。”众人肃然点了点头,陆续离开陈家。
厅堂内,霎时只剩下陈然一人。
此时厅堂内已经被府邸管家收拾的干干净净。
陈然大步走进去坐下,想到刚才在大总管府发生的事,不由心中一烦,怒然一脚踹翻案牍。
“可恶!”
这个姓张的,真是小看他了。
————
当天夜里,陈家的大门,被十几个豪绅给敲开。
陈然刚要睡下,听管家说豪绅们来了,便赶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厅堂。
十几个豪绅喜上眉梢,见到陈然,纷纷兴奋的拱手道:
“陈老,人找到了!”
陈然眼眸一亮,知晓他们说的是谁,赶忙道:“他们人呢?”
“已经被咱们抓了。”
其中一个豪绅啧啧道:“这两个人,是真能藏啊,藏到了咱们给他们送的宅子里,马元规以为他们早已出城,实则他们根本就没出去!”
陈然冷笑了一声,“带他们过来。”
其中一个豪绅拱手离开。
没过多久,几个身材魁梧的仆从,便押着被绳索捆绑着的孙学、吕子涛走了进来。
二人神态狼狈,两步一趔趄,全然没有前些时日的仪态。
陈然坐在厅堂之中,看着二人被押解进来,冷声道:“孙御史,吕将军,好久没见了。”
孙学站直身子,面容平静道:“陈老,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何故要揪着我跟吕将军不放?”
陈然眯着眼眸,没有回应他,而是问道:“现在太原郡的情况,你们听说了吗?”
看到二人同时摇头,陈然继续说道:“没听说?那老夫告诉你们。”
“钦差大臣京兆府少尹张顿,放灾民入城了,就在今天,老夫的的府邸,还有他们的府邸,都被灾民们抢了一次。”
“张顿借着灾民,强令我们借粮,如果不借粮给大总管府,他就让灾民们来找我们借。”
闻言,孙学啧了一声,“好手段啊。”
“他是跟你们学的。”
陈然脸色霎时阴冷起来,指着他道:“你们放任灾民闯闹大总管府,打算借机杀了三个钦差大臣,若是做成了多好啊。”
吕子涛闷声道:“那个张顿,很厉害。”
陈然瞪了他一眼,“老夫还用你说吗?”
“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因为你们,才闹成现在这般田地!”
说着,陈然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指着二人的鼻子骂了起来。
孙学拧着眉头,道:“陈老,河东道变成这样,你们也有份。”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跟吕将军的,说好的借着灾情,收买灾民的土地,我跟吕将军帮你们做到了。”
“可是,你们是如何回报我们的?”
他扫视了在场的陈然和豪绅们一眼,似笑非笑道:“当初说好的,买到了灾民的土地,你们就出粮赈灾,避免出现民变。”
“但你们兼并了土地,不仅不肯多出粮来赈灾,反而还哄抬粮价,致使更多人成了灾民。”
“我们竭尽帮你们,你们却将所有的罪名,让我跟吕将军承担,卸磨杀驴,也不过如此!”
陈然语气不耐烦道:“老夫没闲心听你们在这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