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顿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语气淡淡说道:“如果你们不明白,本官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本官就给你们提一个醒。”
“河东道连月大旱,朝廷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监察御史孙学,连同将军吕子涛,囚禁马总管、吕长史,在河东道肆意妄为,才导致如今结果。”
听到这话,陈然心中一震,凝视着他道:“张少尹,你说的这件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张顿冷笑道:“有没有关系,你们心里还不清楚?孙学和吕子涛为什么这样做,还用本官多说吗?”
闻言,十几个豪绅顿时慌了,纷纷看向了陈然。
这件事,按理来说张顿不应该知晓才对。
是孙学和吕子涛告诉他的?
只有这个可能!
不然,他从哪知晓这些?
陈然脸色阴晴不定,本来是找张顿要个说法,没想到却反被将了一军。
不过幸好,他事先已经知晓,孙学和吕子涛已经跑了!
死无对证!
陈然看着张顿,吐字道:“张少尹,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从未做过这种事!”
“我们只是民,而不是官吏,河东道变成现在这样,皆因大总管府的人失职!”
“张少尹身为钦差大臣,何故不怪罪失职之人,反而将罪名怪罪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头上?还有王法吗?!”
大总管府府衙大门内,长孙无忌、杜淹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由拧起了眉头。
到底是一郡之郡望,这番说辞直接把他们这些豪绅从这件事中给摘了出去。
二人看向张顿,这下他是碰上对手了!
张顿一笑,摇了摇头道:“陈老,你说这番话的底气,是因为已经知晓孙学和吕子涛跑了吧?”
陈然冷声道:“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顿语气淡淡道:“那本官就给你交个底,马总管和吕长史,已经满郡城的去抓他们了。”
“等抓到了孙学和吕子涛,一同审讯下来,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说着,他脸上露出笑容,一字一板道:“本官很是期待啊。”
陈然冷笑道:“老夫也很想大总管府的人,能将他们捉拿归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张少尹,老夫此次过来,就是想找你问个清楚!”
陈然板着脸道:“为什么大总管府的人,要放任灾民入城?为什么张少尹要纵容灾民在城中抢掠?”
张顿叹了口气道:“陈老,灾民们也是人,是人,就得吃东西啊。”
“你们来的也正好。”
张顿看着他们,笑容和善道:“也省的本官去找你们了。”
陈然眉头一挑。
十几个豪绅同样皱着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顿语气不急不缓说道:“刚才本官说了,灾民们也是人,人要是饿着肚子,饿急了眼就什么事也能做得出来。”
“翻阅史册,你们也能从中看出‘人相食’的字眼,更不消说灾民们只是抢你们一口吃的。”
陈然气笑了,道:“张少尹,这话老夫就听不明白了,如果你不放那些灾民入城,我们怎会被灾民抢掠?”
“那你要本官怎么办?”
张顿眯起眼眸看着他道:“让本官看着灾民们饿急了眼,揭竿而起?”
“那是你们的事!”陈然怒喝道。
“说得好!”
张顿拍了拍手掌,随即认真道:“就因为这件事,关乎到本官,关乎到大总管府,关乎到朝廷!所以,本官才决然不能看着灾民不管!”
“灾民们饿着肚子,原因何在?一个原因,是天灾,一个原因,是人祸!”
“天灾无情,谁也没办法,可是人祸,朝廷就要追究!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就拿太原郡来说,太原郡的粮价如此之高,本官也没有说现在就去管。”
张顿冷哼道:“当下大总管府要做的事情,就是稳住那些灾民。”
“河东道那么多灾民,总得要吃饭吧?大总管府找你们借粮,你们不给,那就只能让灾民找你们去借。”
“本官今天,就给你们说一句敞亮话。”
张顿比划了一个手势,淡淡道:“你们要么将粮借给大总管府,要么,就将粮借给灾民!两个选择,你们自行选一个来做。”
陈然气的火冒三丈,“凭什么?张少尹,我们若是不借,你待怎样?”
“不借?”
张顿笑容和善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十几个豪绅,摊开双手说道:“那这段时间,城外的灾民会天天去你们家里,找你们借粮。”
“你——”
陈然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是当官的吗?你分明就是强盗!”
大总管府府衙大门后,听到这话的长孙无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杜淹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陈然,到底不是当官的。”
“是啊。”长孙无忌抚着胡须,微微颔首道。
河东道现在的局势,陈然不是官吏,自然可以坐视不管,但是他们不行。
若是稳不住灾民,民变在即!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他们觉得张顿做的没错,民变在即,偏偏大总管府又拿不出粮,即便程咬金带着圣旨去周边没有受灾的郡县调粮,也要半个月时间。
谁也不敢保证,这半个月会发生什么。
故而大总管府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变出粮食来赈济灾民!
可是,粮食哪里来?
只能从这些贪婪商贾口中,一点点的撬出来一些!
打从一开始,张顿派吕长史去找他们借粮,好言劝说,却遭到他们的羞辱!
他们对河东道的灾民漠然不顾。
甚至,他们还要借着灾情,大发横财!
那就对不住了,不弄你们弄谁?
张顿歪头饶有兴味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陈然,道:“是不是强盗,本官不在乎,本官在乎的,只是你们手里的粮。”
“诸位如果不愿意,那你们就请回吧。”
张顿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和善道:“过不多久,本官会再放一些灾民进城,那时候就怕灾民们借的,恐怕就不单单只是粮了。”
听着他毫不遮拦的威胁,陈然和十几个豪绅,不由心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