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们先带下去!”
“诺!”几名身材魁梧的仆从赶忙应了一声,拖拽着二人离开厅堂。
豪绅们当中,有人忽然开口道:“这两个人,要不要先杀了?”
“不行。”陈然摇了摇头,“他们还有用处。”
说着,他看向十几个豪绅,问道:“孙学和吕子涛的家眷呢?”
其中一人赶忙道:“孙学和吕子涛出事的那天,他们的家眷就已经在咱们手里捏着。”
陈然呼出一口长气,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头戴幞头的一个豪绅小心翼翼道:“陈老,大总管府那边,我们还要不要借粮?”
陈然摇头道:“不借粮,张顿怎么善罢甘休?粮,肯定是要借的。”
“但是不能轻易地借出去,你们把借粮的事传出去!”
闻言,十几个豪绅眼眸一亮。
“这一招妙!”
陈然拱手道:“辛苦诸位了。”
十几个豪绅纷纷回礼,说了一声告辞,便快步离开。
————
“大总管府出粮赈灾啦!”
“都赶紧去啊,就在西城门口!”
翌日清晨,太原郡治所晋阳县城外,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而起。
数以千计的灾民闻声而动,眼眸发亮的快跑着向发粮的地方而去。
而此时,晋阳县城内的大街上,三五成群的人在一起议论着。
“听说了吗,大总管府的粮,是从陈家还有其他豪绅手里夺来的!”
“不是说借来的吗?”
“那叫借吗?那叫强取豪夺!我听说朝廷新派下来的一个叫张顿的钦差,跟那些人说,如果陈家还有那些豪绅不出粮,就放灾民进城闹事!”
“陈家和那些豪绅,为了咱们城内的百姓安危着想,所以才不得不借粮给大总管府!”
“嘶!这也太可恨了!”
“是啊,而且我还听说,其实大总管府里的粮多着呢!”
“那为什么不用那些粮来赈灾?”
听到这话,有人嗤笑了一声,道:
“你傻啊,拿了那些粮出来,大总管府的人还怎么赚钱啊?我还听说,粮价之所以这么高,就是因为大总管府搞的鬼,就是为了高价卖出他们手中的粮!”
有人又问道:“朝廷不是派来了三个钦差吗,为什么视而不见?”
另外一个人解释着:“听说另外两个钦差本来要管的,但是张顿出面,不知道许以那两个钦差什么条件,让他们不要管这件事!”
“可恨,太可恨了!”
听明白这两天发生的事,城内越来越多的百姓嘬着牙花子,神色愤然。
大总管府内。
马元规、吕子臧放完粮,脸色难看的走入府中。
“简直是混账!”刚已走进府衙大堂,马元规没忍住破口大骂了一声。
坐在大堂内正统计灾民和各地灾情的杜淹、长孙无忌不由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二人。
张顿也停下打着算盘的动作,好奇道:“马总管,谁让你这么生气?”
马元规不忿道:“还不是那个陈家,还有那十几个豪绅!”
看到三位钦差神色仍旧困惑,吕子臧耐心解释道:“外面谣言四起啊,都是冲着张少尹你来的。”
张顿莞尔一笑道:“这不意料之内的事吗?”
陈家还有那些豪绅,怎可能心甘情愿将粮借出来?
他们不闹出点动静,张顿反而觉得蹊跷。
杜淹拧着眉头,“骂名滚滚来,不是个事儿。”
当官的,要的就是个名。
别看这里是河东道,名声要是在这里坏了,过不许久就会传到长安城。
马元规愤然说道:“关键这些骂名就不该强加在张少尹头上!”
“三位钦差来了河东道,尤其是张少尹,因为他,才稳住了局势。”
“要我看,这些在背后嚼舌头的人,都该杀!”
马元规握紧拳头激动道:“我准备派府兵严查背后造谣生事者,抓一批人来杀鸡儆猴,才能靖浮言!”
“没必要。”
张顿摆了摆手掌,“他们想骂,就让他们骂吧,我不在乎。”
如果真在乎名声,他就不会在成为万年令的第一天,跟长平郡公对着干,非要彻查命案。
更不会去想着接下追缴欠款的差事,去得罪文武百官。
马元规看着张顿,欲言又止,很想告诉他,名声对于当官的有多重要。
可是,他发觉长孙无忌和杜淹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
马元规识趣的闭上嘴。
吕子臧忽然道:“对了,张少尹,刚才我和马总管进来时,看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说是来找你的。”
“那个车夫自称是你的朋友,叫什么胡广。”
胡广来了?张顿眼眸一亮,蹭的一下站起身,道:“我出去接一下他们。”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马元规忍不住问道:“杜公,长孙公,刚才为何要我不再追问啊?”
长孙无忌瞅了他一眼道:“张少尹刚才不说了吗,他不在乎骂名,你又何故再问?”
“可是……”马元规急的抓耳挠腮,“咱们做官的,不就为了一个名吗,哪有说是不在乎这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我也困惑啊,可偏偏世上真就有这种人!”
吕子臧好奇道:“不在乎名,那张少尹就在乎利了?”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说道:“那更不可能。”
“张少尹敛财的手段厉害着呢,如果他想发财,早就在长安城成为有名的商贾了。”
“但是,”长孙无忌笑吟吟道:“张少尹却将发财的东西,无偿送给了朝廷,你说他在乎利,说得过去吗?”
马元规瞠目结舌道:“不在乎名,也不在乎利,张少尹在乎什么啊?”
“他在乎的……”
长孙无忌收敛起笑容,低头思索了许久,方才神色复杂道:“可能是百姓吧。”
闻言,马总管、吕子臧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在乎百姓?
因为这,他才出来做官?
杜淹听着长孙无忌的话,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许多。
以前,他对张顿很有成见,但是自从跟他一起,来到了河东道,和张顿共事的这段时间。
杜淹能感觉出来,自己对他的成见,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他还有些钦佩张顿。
换做自己是他,恐怕早就被人情世故磨平了棱角。
而不像张顿做事那样。
遇见不平事,便要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