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年头前,鬼狐先生便来了村。
但众人人似乎不知道,他一来便去了破庙,推开门,便言,须住这,这破庙本就是无主的之处,又何来租金一说。
刘客情便也是欢迎。
他称自己为先生,名号却没想好,读书人曰先生,穿长袍,束发扎簪,自然是符合常理,可谁家先生戴狐狸面具,腰系一打黄符。
中书君自是正常,他言此杆名为篫,刘客情内向,遇着这么个大生人,自是不主动言语。
刘客情打心底认为这不是个普通人,其一,初来时,便直言屋顶漏雨,以为他会涂泥铺瓦,却是手中生出黑色水墨,着在篫上,缭草几笔,屋顶便封好了。
其二,他终日戴着狐狸面具,半夜刘客情难受的醒来,仍是紧紧戴着,一次刘客情见他面具磕到门时,整张脸都连着动起来,其三,便是从不睡觉,打坐过夜,实在怪哉。
此后他白日十之八九为外出,夕阳落下时,火烧残云,却总准时回来,且每日晚上必讲故事,说是天下大事迹。
剑仙慕容千秋主剑道千秋,庚古斩百剑峰上三棵桃树中两棵,须倚妖尊破君阳城,人民处于水火中等等。刘客情每次都认真的听着,却不知真假,听多了,便又感天下浩然,自身却仍困于这草笼中。
梨花开满了村中,山花碎星般铺满了草地,春风拂千里,暖流送人家。村中东边子平溪旁,李家又有子走完总角之年。门前张罗的酒席,满客皆落座,欢腾之景,刘客情听起来,却是喧嚣的。
诸水两路,自各是一道。
望向窗外,梨花开得确实烂漫,他在这里都看得到,花色洁白,内为黄蕊,像是朵朵罗群,簇拥在枝头,且无一蓓蕾,风呼兮,梨花似仙姿白雪,而帔青霞。
刘客情伸出手,瞄着,想象着自己抚摸到了,却又眉头一紧,眼中好似氤氲。
鬼狐先生稀罕的未走,小步走至窗前,伸手提高窗户,一春光洒来,好似洗涤了屋中阴沉。
也撒在了刘客情的脸上,亮了全身,他凌乱的头发都似含光般,他皮肤白皙,却不透红,这光下,皮肤则亮了,可那双眼睛,却仍是骨灰色的。
鬼狐先生又挪至门前抽了门栓,开了门,喃喃自语“山下李家,又有人到束发了。”
鬼狐先生看着窗外,当真是满色春园,又头一暼,“刘客情,隔你十三岁生辰,还有二十三日,这次打算要什么作礼物啊,除了找郎中外。”
鬼狐先生平日从不为刘客情做分外之事,即使两人算很熟络,但生辰过的,每年七月二十七便完成一所求事,只不过前两次都是找的郎中,过年则是另一例外,他会给刘客情拿一新衣,却是破旧的,只是刘客情没穿过。
但刘客情似乎将他视为一福星,对他不仅恭恭敬敬,日常也以您字敬称。
刘客情也询问过鬼狐先生的生辰,却不得答案。
刘客情听后先是沉寂,啽默了。
“可否买……一串……糖葫芦?”又突然说出,刘客情眼中尽是期盼,听那几个小孩说过,便也想尝尝。
鬼狐先生摸着头,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便又望向门外。
刘客情生辰前二十天,鬼狐先生便没回过庙中,说是见故人去,刘客情愈发感觉身上疼痛了,鬼狐先生不讲故事,好像他就睡不着了。
这二十天,便精神恍惚,两眼更是无神,戴着黑眼圈,脸色苍白,最痛一日,他又拿起过瓷片,仍是无济于事。
生辰十日前,村中大神竟走家串户起来,却独不进无衍山的破庙中,这村中大神,论辈分,他说自己己到花甲之年,看着却是而立年纪,但也不影响他是村中辈分最高之人,名声和威望自然是少不了,地位更在村长之上,他就住在村口处,是一塔,号龙躈塔,在村中算得上一另类。
终日站在塔内,逢年过节都很少出来,据说是村长刘东强请来的大神,当时村中还是一荒败地,却忽然变为春意茂盛,万物各得其养以成的圣地。
还定一规矩,甚至特在村中心开一亭,用红杉色着,顶翘龙形,共六角,黄瓦,亭四面牌匾雕撰着“莫出村外、受安于神、天宝大佑、万康永春”。用来告诫村中百姓,不入村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人自然也不忖度多言。
距生辰三日前一大早,鬼狐先生便扛着一桩糖葫芦回来,摘下一串,不加覶缕,直送到刘客情嘴边,刘客情却早已奄奄一息,连睁开眼睛都显得费力,他拼了全力支支吾吾半天,却憋不出个字来,以前刘东强照顾较多,鬼狐先生来后就鲜少了,这一去二十日,再加上身体更痛了。
自然是这副模样。
鬼狐先生竟掏出腰间一张黄符,持篫写一复字,轻轻按在刘客情的额头上。刘客情顿感好受一些,干哑都说出了几个字,“您……去……哪了?”泪水便不断流出。
没有哭喊,只是静静的流着,嘴里好像碎碎念着什么,又立马咳起来。
鬼狐先生见后,竟用手摸了摸刘客情的脑袋,三年,刘客情当着鬼狐先生的面哭过不少次,哭的梨花带雨,常人看了大抵是心疼,刘客情无父无母,但若是父母见了,只怕心要疼成什么样。
鬼狐先生却是走到一旁,打坐起来,直到他哭完,便停了。
“刘客情,别……哭了。”鬼狐先生坐到床边,这次却几分担心和心疼地安慰,“你上次不是说要吃糖葫芦吗,我特意买了一桩,快吃吧。”
刘客情却先拿起糖葫芦塞到鬼狐先生的口中,赶紧擦擦眼泪,抽了抽鼻涕,在他那张脸上,极力挤出一张笑脸,说着让鬼狐先生先吃,还说∶“先生……您……买一串……便是了,若是您……还想吃,买给自己……就可以了。
“我戴着面具,就不吃了,你吃了就行。”鬼狐先生说道,又几分得意,询问起来“我与你相处这么多久,你却只哭不闹,还不敢哭出声来,你就这么怕自己影响到别人啊?”
刘客情放下糖葫芦,呆呆地解释道∶“闹腾的……话,您坐那……肯定……不高兴怕您……不要我了。”
鬼狐先生下苦涩地笑道∶“你记住,君子之行不受拘于天地,又何况是我呢,日后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大声哭出来,撕心裂肺的喊,活的太小心翼翼,我反倒不想要你了。”
“那……我试着……改改,还有谢谢……您为我……过生辰,我……真的……很开心”刘客情乘巧,感动地说道。
“开心还结巴?”
刘客情说了“不”字后又停顿会,又立刻接上“了”字。鬼狐先生听后笑出声了。
“我若终年不为你花半两银子,想来你也不会生气。”鬼狐先生说道。
刘客情摇了摇头,说自己不会。
“对了,几天之前,你是否身体忽然很痛,比以往是都痛。”鬼狐先生问。
刘客情点点头。
“你也一声不吭,不打算告诉我,好了,好了”鬼狐先生突然站起身来。“这尚且不是生辰礼,接下来才是。”
刘客情啊的问了一声,放下手中糖葫芦,便昏了过去。
是鬼狐先生在他身上贴了张黄符,随即好几张黄符从空中凝聚而出。
鬼狐先生手环绕着黑水墨,只见他一手一伸,墨水脱离手中,变化作墨珠,打在一张张黄符上,像平静江上的水纹,却又好似有灵性,凝成一个个转字,贴在刘客情全身。
只见给胡先生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他的脸,五官棱角分明,瞳孔中仿佛一阴一阳两气在充斥,脸部线条轮廓,眉毛好似弯剑,高鼻梁,又有几分仙人气质,给你几分看不透,又夹杂着几分柔情的感觉。
额头上。有一白色菱形印记。他双指印住着印记,一颗血珠缓缓抽出,又用篫引染血珠,点在刘客情不的额头上。
他脚往前迈出一步,整个庙仿佛都在震动,地面形成一八卦图。
三张黄符缓缓地从刘客情身体里冒来了,他只看了一眼,好似愤怒,又带几分感慨,隔空一手,便碾碎了。
那杆中书君又变作一小墨狮。
“刘客情,真正的生辰礼已经送到了”。
他向着刘客情说,摘下一串糖葫芦,送入嘴中,咀嚼两口,“也没多好吃。”
随即转身,那小墨狮一跃到他肩头。
鬼狐先生笑道∶“走吧,该会会这村中大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