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谕上来就直接抛出了题目,这让玉泉六子有种做题的错觉。
六人齐齐动笔,将题目写了下来。
而其余学子深思过后,已然争论起来。
讲堂内加上轩廊外,总计六、七十名学生,立时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双方辩驳到激动之处,纷纷站起身来,唾沫横飞,指尖相向,什么风度气度都不要了,一心只想压倒对面。
苏润六人没有轻易站队,反而默契的观察起来,认真听两边的论调。
论点总结归拢起来,只有两个:
主和派以孔楼、萧均为首,认为开战祸国伤民;
为此,孔楼还拿出了岁入(朝廷一年的收入)数据作为支撑。
主战派以周年为首,认为和亲有损国威。
周年主张一口气将敌国打垮打服。
他同样拿出了这些年边境驻守大军的军用支出和牺牲的士卒数据。
倒是一直以笑脸示人的向波,极力主张开战,面色肃然,让苏润有些另眼相看。
六人听了个大概后,也按照自己的意愿加入了辩论中。
不知是不是上次对战恶民留下了好战的后遗症,六人竟然不约而同主战。
苏润最先反驳了一名学子‘以和为贵,休养生息’的论述: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唐乱之后,五代十国,至今战乱百年,民不聊生。”
“我大炎先后三位帝王励精图治,不说国富民强,也算是颇有积累。”
“休养生息百年,我们以和为贵,关外蛮夷却变本加厉!”
“大争之世,不战不打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不开战,更待何时?”
对面学子很快反驳回来:
“谬论!”
“今我大炎国家安定,欣欣向荣,边境区区小战,何必大动干戈?”
“唐代陆贽有言:黩武穷兵之长乱,如急征重敛之剿财。”
“开战说的轻巧,但却要耗尽国库积累,加剧百姓负担,只为些许蛮夷,如何值得?”
周年正要开口,却见苏润不甘示弱道:
“错!”
“和平只在大军攻伐之境,倘若我大炎已经一统江山,如今边境何来战事?”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创立万世之太平。”
“唯剑指的方向,才是百姓能生存下去的家乡。”
“一时之损与百代之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众人本来是在争论与大蕃一战应不应该打。
但苏润这话一出,直接升华到了统一天下,天下太平的宏愿上。
周年当即叫好。
对面也有不少学子倒戈到了苏润这头。
见势不对,孔楼提出了‘先礼后兵,徐徐图之’的论点。
萧均也主张要先以外交手段维持太平,趁机富国强兵,待时机成熟,方可统一天下。
墙头草,随风倒。
不少草又被风刮了回去。
苏润完全不在乎杂草,张嘴就反击:
“昔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苏洵的六国论,苏润只记得这三句,再多也没了。
故抛出这论点后,苏润就开始理论结合实际,用六国灭亡的教训,推翻孔楼的新论点。
苏润有梁玉、徐鼎帮着补充。
向波和周年更是能拿出大炎实际国情做佐证,给苏润的论点增加了可信度。
司彦盯着苏润。
一旦发现苏润有说跑偏的迹象,就及时提醒,快速修正圆场。
而叶卓然则是整理对面的论点交给张世。
张世从中抓到破绽,再提供给苏润。
相比于孔楼和萧均带着的一盘散沙,连忙都帮不上,话说不到两句就被击溃,主战派可谓是所向披靡。
争论很快落下帷幕。
无需七日,与孔楼的第一战,苏润就大获全胜!
张教谕看着意气风发的学子们,沉声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是夸赞,但张教谕这语气太生硬,倒是让人听不出一点高兴地意味来。
张教谕看着苏润几人,硬邦邦的问:
“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本来以为又是周年、向波与孔楼、萧均的争论。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意外之喜。
尤其那个带头的小子,锋芒毕露啊!
苏润等人报上名字,张教谕意味深长:
“原来是你们六个!怪不得……”
有了结论,张教谕提前放课。
不少学子趁机过来攀谈。
孔楼虽然败了,但依旧昂着脑袋,自以为很有气势地撂话:
“你等着!我下次一定给你点厉害瞧瞧!”
周年如同雕塑一般,站在苏润身前,看了他半晌:“你很好。”
向波得胜归来,摇着扇子黏上了苏润:
“正巧本公子稍后无事,就陪你去上六艺吧!”
“这可是你的荣幸!”
府学除了经史子集外,君子六艺也要修习。
不过苏润没工夫在意这个。
他从方才的辩论中,得到了新的灵感。
院试以前,秀才以下,靠着题海战术还能拔得头筹。
但从秀才以后,看的就不再是数量,而是深度。
这时候,光堆积数量,作用就要小很多了。
他方才虽然说的慷慨激昂,但不够切合实际,全靠周年和向波补充。
这也是他们的短板。
向波来的正好,苏润趁机向向波请教。
原本,向波还想拿乔,不料萧均先一步给出了回答:
“缃帙楼藏有大炎各地的逸闻书册,可供借阅。”
“至于岁入、军事等消息……”
萧均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子渊,你大哥身为青阳农官,为你弄到些《大炎杂报》应该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