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晨雾笼罩山谷。
林川仔细检查着收缴上来的枪支。
刘三炮用残缺的右手抓起一支加兰德步枪，枪托上的刮痕还沾着泥土：“这枪管磨损太严重了，都是些二手货。”
林川整理着两把m1卡宾枪，点点头：“这枪号都被锉过。”他指着机匣上模糊的痕迹，“但没弄干净……美国人净整些幺蛾子……”
“连长，你看这个——”
李满仓他窝棚里拖出个木箱，里面整齐码着六枚美制手雷，铸铁弹体上的防滑纹还泛着油光。
“好东西。”刘三炮独眼一亮，残缺的右手灵巧地拿起一枚，拇指摩挲着保险片，“这玩意儿能炸穿日本坦克的侧装甲。”
“三哥，你用过这个？”林川笑着问道。
“用过！”刘三炮叹了口气，“当年还差点被这玩意儿炸死。”
“连长，咱们怎么整？”丁大山凑了过来。
“把大家都叫过来吧。”林川吩咐道。
众人聚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形图。
“三哥。”林川问道，“换作你是刀麻子，会怎么打回来？”
刘三炮蹲下身，残缺的右手抓起一把碎石，眼中闪着精光。
他将碎石一颗颗摆在图上：“第一，这老狐狸最恨被人抄老巢。”
石子“啪”地落在山洞位置，“他一定会亲自带队。”
“第二……”又一颗石子落在东侧山脊，“他惯用声东击西。明面上派小队走大路……”第三颗石子“咔”地钉在西面悬崖，“暗地里自己带精锐攀崖。”
李满仓倒吸一口凉气：“那悬崖能爬？”
“能。”刘三炮咧嘴一笑，露出黄牙，“老子当年经常从那儿溜。”残缺的右手比划着，“崖缝里有条老鼠道，藏得严实，只有我们知道。”
“那我们就这样……”
林川点点头，树枝在地图上划出三道弧线，
“大山、满仓、四海，你们一人带三把枪，埋伏在东路。”树枝点在一处凹陷，“只管打的热闹，制造主力假象。”
“我和三哥。”树枝划过两道曲线，“在西路埋诡雷，防守。”
最后重重戳在山洞位置：“山洞放空，不管。”
“不管山洞？”赵四海一愣。
“他敢进山洞，我就敢让他出不来。”林川笑道，“在洞口放个绊雷，就够了。”
几人分头行动，设置诡雷，安排伏击点。
丁大山打过仗，刘三炮对这里的地形有很熟悉，没多久，便选好了几处易守难攻的伏击点。
傍晚的时候，众人才回到山洞。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林川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四溅，映照出众人凝重的面容。
“紧张不？”丁大山突然开口，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赵四海的肩膀。
赵四海摩挲着手中的五六式步枪，指节发白：“有点……”他想起昨天第一梭子打出去时的狼狈，脸上有些发烫，“几十号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刘三炮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残缺的右手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老子第一次打伏击，尿了裤子。”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后来发现，怕死的往往死得更快。”
李满仓噗嗤笑出声，随即又绷紧了脸：“连长，咱们真能拖住他们？”
林川没有立即回答。
他拿起水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嗤”的声响。
“不是能不能。”林川放下水壶，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是必须拖住。”
他抓起一把子弹，一颗颗摆在火堆旁的石板上：“刀麻子的人，我们按五十来算。”
子弹堆成一堆，“我们只有五个人。”
五颗子弹孤零零地摆在另一边。
“但是！”林川突然将五颗子弹推向前，撞散了那堆子弹，“我们占先机。”他的手指点着石板上的纹路，仿佛那是一片微缩的战场，“东路三个伏击点互为犄角，西路两道诡雷防线，再加上山洞的绊雷……”
刘三炮突然插话：“最重要的是，刀麻子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枪声一响，他得琢磨半天。”
“没错。”林川赞许地点头，“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假象。”他抓起一把石子撒向火堆，火星四溅，“让他们以为至少有一个连的兵力。”
赵四海突然抬头：“那要是他们不上当呢？”
“那就更好了。”林川笑了，“拖得越久，增援来得越快。”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在地上画了个圈，“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全歼敌人，是拖住他们。”
山洞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丁大山突然开始哼起歌来，沙哑的嗓音在岩壁间回荡。
渐渐地，其他人也跟着哼了起来。
刘三炮用残缺的右手打着拍子，火光映照下，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却又透着几分豪迈：“明天这个时候，老子请你们喝酒！”
“行。”李满仓笑起来，“管够不？”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林川看着这群生死与共的战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知道，明天的战斗凶险万分，但有这些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都睡会儿吧。”林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众人陆续躺下，山洞里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林川坐在洞口守夜，望着远处山峰模糊的轮廓。夜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
“连长。”丁大山不知何时来到身后，递过一支烟，“抽一根？”
林川接过烟，就着丁大山递来的火点燃。
两人沉默地抽着烟，烟雾在月光下缭绕。
“说实话……”丁大山突然开口，“有几成把握？”
林川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夜风中消散：“五成。”他顿了顿，“但打仗这事，有五成把握就够了。”
丁大山点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