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霖乐呵呵的挨着季袅在下首坐了。
季袅：“……”
“让他坐那里，长烟你往前坐。”
九霖还没说话，九嘉先说话了：“长烟，坐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下手的空座，笑了一声。
盛年将军看着季袅，表情虽然还是带着些严肃，但是目光无疑是慈爱的：“前些日子你伤着，许多事情没有和你说，今日喊你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
季袅下意识的觉得不对。
九嘉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对。
虽说自己这次替九嘉走了这一趟，获得了他的认可，可是九嘉的语气和蔼一些也就是了。
今天这慈祥的仿佛他的老父亲一般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季袅心底更忐忑了，忙站起来行礼：“属下不敢，属下……”
“让你去你就去。”
九霖笑着起来推他：“你如今有大功，去坐。”
“阿霁别闹……”
季袅试图拒绝：“我……”
“过来坐，放心，不是鸿门宴。”
九嘉也笑了，态度愈发和蔼可亲：“你且过来坐，应该的。”
季袅四下打量了一圈，看大家的眼中都带着笑意，有几个虽然有些戏谑，但是绝无恶意，一时无奈，只得道了谢，在九嘉下手那个原本应该就算九霖都没资格坐的位子上坐下了。
看两人都坐好，九嘉笑了笑，再抬头，又是一脸严肃：“刚才我们都商议过了，大家也都没意见。如今把这两个孩子喊来，我就把大家刚才议定之事公布一下。”
“如今我们对朝廷已经不需要抱什么希望了。”
九嘉素来严肃的声音里有些低沉：“今上昏聩，荒淫无度，天下民不聊生。原本若是朝廷不欺人太甚，本将军只想守好边庭，让百姓少受离乱之苦。”
“可如今，朝廷觉得我们柱国军会反，想将我们斩草除根，我们也无需守着愚忠二字白白葬送了性命。”
九嘉冷笑一声：“他们京中权贵的命是命，我们北疆百万生民的命也是命！既然朝廷说我们反了，那我们奉旨造反！”
“反了！”
九嘉的副将覃虎跟着嚷了一嗓子，立刻整个大厅里都是热血沸腾的“反了”。
季袅：“……”
他就在房中睡了三五日没出门，这是反天了？
“将军，屋子这么快就打扫干净了？”
季袅皱了皱眉，觉得形势变化的未免太快了。
“放心就是。”
九嘉朗笑一声：“柱国军我还是看的住的。”
“长烟啊，还有一事，我们方才商议过了，要听听你的意见。”
九嘉的态度比三春煦阳都温暖：“起事容易，夺权也不难，可是打下的江山谁守，这个问题你考虑过吗？”
季袅：“？”
不是，将军，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他想啊。
看季袅表情乖巧中带着茫然，九嘉便知道季袅没考虑这个问题：“你若没想过，现在想想？”
季袅：“……”
季袅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将军，江山是谁打，自然是谁坐，这有什么可想的？”
九嘉君子磊落，又能听人言，在军中威信极高，坐稳皇位也没问题啊。
而且将军锐气重，能守成能开拓，怎么看都合适。
所以为什么要问他？
横竖这江山也轮不到他坐。
九嘉看季袅着实没有动过任何与此事相关心思，笑了笑，也不和他绕弯子了：“我们商议，这龙椅，给你坐如何？”
“将军别开玩笑，这是大事！”
季袅吓了一跳，噌的站起来，撩衣跪下：“属下……”
“你别急，起来，坐下说。”
九嘉的声音很温和，没有曾经撞破他与九霖之事的恼怒，也没有后来他去劝他举起反旗时的凌厉，甚至带着些轻松：“此事，我与军中诸位将军都商议过，大家都觉得合适。在北疆这一年多里，你做的事，我们都见过，也都认可，论智计权谋，我与霖哥儿俱不是你的对手。”
看一旁的副将已经将有些呆了的季袅拉起来，硬按在座位上，他又道：“这天下之主，你当，比我们合适。”
“可……”
季袅有些急，想要分辩两句，又被九嘉打断。
“你这孩子，听我把话说完。”
九嘉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我虽是个武将，朝堂权谋也并非一无所知。若你与霖哥儿无事，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你。”
“可如今，这混小子非你不可，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逼他去死。这万里山河，就只当是我将军府的聘礼了。”
“什么？”
季袅愕然：“将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从来都让他引以为傲的头脑这会儿已经不转了。
看周围诸位将军眼底都含着笑意，季袅意识到，九嘉真的没骗自己，他们是认真的。
九嘉看着季袅还没什么反应，又补了一句：“这样，你和霖哥儿的事，便是郡主来了，也无可奈何。”
“可……”
季袅只觉得心底酸涩，心口摸不到的地方，仿佛有温热的水源流过：“将军不怕我他日做了负义之人？”
他轻声问，眼眶有些红。
“霖哥儿信你，本将军自然愿意信你。可你若真要做了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北疆都护府也不是不能再反一次。”
九嘉笑道：“所以，柱国军的军权，我是不给你们小两口的。”
“好。”
季袅轻笑一声，笑得柔和：“不止柱国军，将来天下兵权，都给将军。”
“好。”
九嘉也不和他客气：“你若将来登了尊位，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季袅笑了笑，抬眼看着九嘉，眼神清澈而坚定：“属下也和将军交代一句实话，属下若是愿意，将军无论如何防，我也有自信哄的阿霁心甘情愿的把一切给我。可阿霁信我，有他一日，我便一日不会负他。”
“嗯。”
九嘉点头，也笑了笑：“我信，希望你来日也记住自己说的。”
“好。”
季袅看着主座上的九嘉，郑重点头。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没有花言巧语，没有山盟海誓，偏就掷地有声。
毕竟，多好听的誓言，也拦不住渣男变心，将来如何，还是得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