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六日，惊蛰。
惊蛰象征二月份的开始，平地一声雷，唤醒所有冬眠中的蛇虫鼠蚁，家中的爬虫走蚁应声而起，四处觅食。
许卿记得杂记中记载惊蛰需持清香、艾草，熏家中四角，以香味驱赶蛇、虫、蚊、鼠和霉味。
可惜黑水镇没有这等习俗，许卿以为是彼辈贫苦，但来了胡柳镇之后也没有这种习俗。
他自然也是入乡随俗。
只是今年的惊蛰似乎有些不同，许卿第一次用清香熏了地洞，直看到蛇精开始翻起了白眼，这才停了下来。
山中雾气笼罩，阳光还没有出来，许卿便早早蛰伏在了岩浆上空其中一处洞穴内，已经过了一天了，也不知道柳清在他走后有没有离开。
不管了，今日重点不在这。
没过多久，一道道人影从一处通道内走出，老黄赫然便在其中，为首三人并排前行，其中便有胡老，其余二人是一对夫妻。
三人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人。
其中有十四道人影尤为扎眼，是一个个肤白貌美，身着白袍的少女，注意到的瞬间，许卿面色一变。
十四人其中一人正是消失了一年的柳如烟，她目光呆滞，许卿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死志。
等众人站定，在胡老的指示下，柳如烟等人依此在十四处通道口拜伏跪地。
“这是？”
许卿面色难看，看来他猜的没错这山上的瓷器有大问题。
等柳如烟等人跪好，胡老神色虔诚的看向中央平台猛的跪地五体投地，随着胡老跪倒在地，众人纷纷跟着跪拜。
只有老黄在众人狂热的眼神中走到石台之上，站在那朵奇异的火焰前。
望着火焰，老黄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角，这角通体晶莹，温润如玉，老黄深吸了口气，吹了起来。
号角悠扬，旋律肃穆。
一股来自蛮荒的气息骤现，这号角声似乎超越了时间，亘古永恒。
许卿眼皮一跳，那朵火焰开始旺盛起来。
紧接着号角骤停，老黄吐出一口鲜血，火焰骤然升空，分裂成十四朵花瓣，一朵花瓣落在一座坟包上。
“祭祀仪式！”
许卿瞳孔微缩，这显然不是寻常的仪式。
随着老黄跳大神般诡异的舞姿，十四位少女开始走向坟包。
许卿面色骤变，他终于知道了，在他的注视下十四位少女走进了坟包。
“以人为胚，以血为彩，这是人瓷！这就是山顶的秘密吗？”
“那。”
“柳清！”
“他是为了救柳如烟！”
他目光投向柳清藏身的坟包，果然，柳如烟的去处正是那里。
只是他要如何救出柳如烟？
许卿想不通，眼下的趋势，他们二人都会随着封窑被困在其中，果然，随着十四人进了坟包，坟包被封住了。
整个火焰花瓣将坟包裹在了其中。
“轰！”
就在此时，整个山窟都开始抖动起来，一时间山石掉落。
下一刻，草人面具瞬间出现在许卿脸上，身躯干瘪下去宛若石头一动不动，没有了一丝人气。
突然，闭住眼睛的许卿猛的睁开眼睛，却是一双陌生的瞳孔，嗜血贪婪的盯着前方。
只见那岩浆中，一颗巨大的狰狞蛇头缓缓浮出岩浆，红眼黑甲，头颅上方还有两截小小的犄角。
大蛇头颅升起，蛇信微吐，巨大的头颅在岩浆上空嘶吼。
许卿藏身的通道内，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大蛇，如同看到了长生不死药一般，恨不得能一口吞掉。
大蛇那双竖瞳盯向一处坟包。
见状，胡老顿时面色骤变，身后一个大汉见状瞬间冲向坟包，大蛇张嘴，那大汉被一口吞掉。
众人纷纷神色大变，胡老惊恐的向后退去，嘴里竟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双腿竟也化为蛇尾。
“吼！”
大蛇眼中闪过一抹怒色，竟发出低吼，只是轻轻一吸，三人身旁那些大汉便都被吸吞进了蛇腹。
三人面色苍白，跪地求饶。
反而是老黄，站在石台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大蛇，大蛇隐藏在岩浆下的身躯扭动，吞了些人，似乎气消了很多，硕大的头颅落在平台上。
三人见状如释重负，向通道外跑去，倒是老黄，不紧不慢的跟在三人后面，很快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许卿藏身的洞穴内，那双贪婪嗜血的眸子突然闭上。
等再次睁开眼，那双眸子虽然冰冷但却没有了之前的嗜血，前后判若两人。
对许卿来说，他如同梦魇，看到大蛇的瞬间意识便被禁锢在了躯体内。
他清醒的瞬间发现自己的状态后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有面具的存在，不然刚才心神恍惚间定会被大蛇发觉。
他看着岩浆中露出半个身子的大蛇。
胡柳小镇周围，豺狼虎豹，蛇虫鸟兽，他见识过许多山中精怪，甚至还吃过很多，但眼前的这条大蛇实在是超出认知。
纯属是在挑逗他的神经。
此刻他距离大蛇不过百米距离，他只能整个身子趴在洞壁上一动不动，好在他如今可以轻松维持草人状态。
即便是这样他也很不好受，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洞内变的越发燥热难耐，每一波炽热的岩浆气流，都让他苦不堪言。
不过，不会太久。
瓷器的烧制时间会在五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他要在这里待十个小时才有可能安全脱身。
至于柳如烟兄妹……
许卿面色复杂，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柳如烟小巧的身影。
她大概是活不下来了吧。
被火焰花瓣笼罩的坟包，在火焰的炙烤下连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这神秘火焰的恐怖让大蛇都露出了忌惮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许卿感觉每一秒都那么的难耐。
在许卿的等待中，那条大蛇终于有了动静，它陡然睁开了紧闭的竖瞳，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坟包。
在许卿的注视下，那一朵朵火焰花瓣开始剥落脱离，十四朵火焰花瓣再度汇聚，恢复成最初莲花的模样。
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洞穴中，那大蛇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蛇口猛的张开，蛇涎大片洒落，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獠牙。
包裹在肉囊中的獠牙全部伸出，狠狠咬住了一个坟包，蛇头之上突然浮现一道人形虚影，出奇的是这虚影竟如观中神像。
在许卿不解的目光中，坟包肉眼可见的干瘪起来，就像是灌汤包被一口吸去了汤汁，更恐怖的是，在许卿的感应中，大蛇身上的气息愈来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