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星云有些疲惫的面容,张子凡心中忽然一动。
他道:“或许还有个办法。”
这话是张子凡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的额角隐约有一根青筋在跳,但并不明显。
为了天下,为了那个千秋万代的光景,他愿意做此牺牲。
李星云和陆林轩一齐望向了他。
张子凡道:“与漠北......联姻。”
他望着陆林轩,一脸的歉然。
自张子凡即位以来,后宫空悬,世人都道帝后是伉俪情深,陆林轩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想,张子凡的江山是同师哥一起打下来的,甚至于这江山可以说是师哥让给张子凡的。
那她这皇后自然便该是后宫中的唯一,不可动摇。
张子凡从前是这样做的,许是因为他和陆林轩之间是患难真情,许是因为他即位以来的确是内忧外患无暇他顾。
但现在,张子凡说出了联姻这两个字。
陆林轩脸上的血色很快便褪去了,只是她毕竟也是女中豪杰,自然一瞬间便想到的其中的关窍所在。
“你是说倾国倾城?”她问道,神情稍霁。
倾国倾城自然是对张子凡一腔痴情,但张子凡对这二人从来敬谢不敏,是如兄弟一般,若是这两个人进了后宫之中,自然不能影响他们二人的感情。
“是。”张子凡道。“倾国倾城姐妹身份贵重,若是她们能嫁与我,或可劝服漠北退兵。”
“现在漠北乃是那个李绛璎主持朝政。”陆林轩轻哼一声。“倾国倾城现下都是皇帝的姑奶奶了,在朝中还能说得上话么?”
“总要做个姿态。”张子凡垂眼,他的拳头正紧紧地攥着。“况且,也未必要听她李绛璎的话。姐妹二人都是高手,自耶律阿保机驾鹤西去之后一直为他守灵有意无意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或许会有些不甘。”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不能十分肯定。
倾国倾城姐妹一早便在中原游历,摆明了是对漠北的内政不感兴趣,当年耶律阿保机上位的时候在漠北是掀起过腥风血雨,这两个人能安稳活下来绝不只是因为他们是契丹的公主,而是因为她们做足了与世无争的姿态。
但,现在的情形又与曾经不同。
漠北如今掌事的乃是李绛璎,漠北人当真能让一个汉人坐在太后的宝座上,且一直安然的坐下去么?倾国倾城姐妹当真还能闲云野鹤么?就算是能,这求娶的消息也会让她们不得不做出应对。
张子凡忽然捂着脸惨笑了一声。
“林轩。”他道。
陆林轩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张子凡。
“这个位置,真是天下最可怕的位置。”张子凡低声道。
陆林轩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你还有我。”她道。“我是江湖人,不会带来什么利益的牵扯,我可以一直陪你走下去。”
天胜四年四月,唐皇李嗣源求娶漠北大长公主耶律塔不烟、耶律塔不花二人,称此前两位公主游历中原时对己有救命之恩,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二人下落,不想竟是漠北大长公主,为不辜负一片拳拳心意,特来求娶。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任谁都知道这救命之恩怕是假的,四年的光景找一个人?这也太不起一个皇帝所掌握着的力量了。
漠北太后得了这消息,只说要问两位大长公主的意见。
李绛璎倒也没有刻意迁延时间,当即便把给耶律阿保机守灵的两人给召了回来,这二人自耶律尧光即位之后就再也不肯离开皇陵一步,先前耶律尧光大婚,也是一个说头疼一个说脑热不肯回来,倒是躲过了耶律一族的灭族之灾。
但此后,她二人便更深居简出了起来。
这次李绛璎的措辞严厉,硬逼着两个人返回,她二人便也回来了,许是知道从前违逆述里朵的时候好歹还有耶律一族的威势,现下耶律一族凋敝至此,她们二人若是再拿乔时真惹恼了李绛璎,怕要是个双拳难敌四手的下场。
她们二人回来了也是一副与李绛璎不大对付的模样,在玉阶之下懒洋洋地行了个礼,道:“侄媳妇啊,我们姐俩也没碍着你什么事,你就好好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搅风搅雨,怎么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呢?”
李绛璎微微一笑,道:“李嗣源求娶二位姑母,我自然是要来问问二位姑母的意思。”
她声音压低了两分,道:“您二位当然也知道,这李嗣源究竟是谁。”
“你说张——”倾国的话没说完,就被倾城给捂住了嘴。
“什么李嗣源王嗣源的,俺们姐俩不认识。”倾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李绛璎挑眉。
“那二位姑母是不愿意了?”
倾城干咳了一声,道:“若是对漠北有好处,那俺们也是愿意的。”
李绛璎却道:“姑母此言差矣,若是二位姑母有半分不愿意,本宫便去回了那北唐的皇帝,左右他北唐一副亡国灭种的架势,也配不上二位姑母。”
倾国倾城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亡国?”
“是啊,如今北唐在南唐兵锋面前节节败退,离亡国也不远了。”李绛璎懒洋洋道。“也不怕二位姑母知道,本宫是自南地来的,自然要偏向南地些,而来日南地若将关内一统时,也少不得漠北的好处,这北唐的求娶,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倾国显得有些着急,显然是想说这不是一个笑话,那是她心上人的求娶。
李绛璎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道:“本宫却有些好奇,若是二位姑母当真与李嗣源有救命之恩,如何过了四年他才来求娶?看来这求娶,也不能说全然是真心实意的。”
倾国倾城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是有几分晦暗不明。
她二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张子凡心中总是陆林轩位置更重些,但是自他当上皇帝之后这许多年也是对自己二人不闻不问,眼下这样危机的时刻,却是想起她二人来了。
细细想起来,还是让人有几分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