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华殿。
掌事女官匆匆走到柳睿锦的身边,俯身在她耳畔小声道:“清池宫那边有动静了。”
“哦?”柳睿锦放下手中的螺子黛,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屑地冷哼,“她做了什么?”
女官跪在她的脚边,说道:“听闻,媚妍夫人将三皇子和乐昭郡主连夜送出宫了。”
闻言,柳睿锦动作一顿,脸色微僵。
“呵呵,她不会以为这么做,本宫就能放过她,放过商烬?”她侧过脸,凤眸微微眯起,问道,“他二人现在到了哪里?”
女官答道:“按时辰算,三皇子的马车估计快要出城了。”
“你拿着本宫的令牌,”柳睿锦起身,从梳妆台的一道暗格里拿出皇后金牌,递给她冷声吩咐道,“命宿卫军全力追击并捉拿三皇子等人!”
“诺,奴婢这就去。”
“还有,”柳睿锦眼睛转了转,又对女官说道,“顺便让人去礼王府通知一声,让宴儿务必拦下他们。”
“诺。”
掌事女官接了令牌后很快就出去了,一盏茶后她回到长华殿。
“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办妥当了。”
“那便好。”柳睿锦走到殿中,抬手让女官起身,而后望着空旷的大殿久久未语。
女官站在柳睿锦的身边,伸手轻抚着她的手臂,小心疑惑地开口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柳睿锦眼角余光落在她身上,启唇道:“说来听听。”
“按理说如今二殿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清池宫那位将三皇子送走,也阻碍不到二殿下的路,娘娘又为何大费周章的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你说得对,已经没有人能阻挡宴儿登基的脚步了,可玉玺至今下落不明,终究是个隐患。先帝死后本宫曾在明极殿搜寻过,却始终不见玉玺的踪影,本宫怀疑,先帝早就把玉玺交给厉媚妍了。”
“而厉媚妍如此急切地要把商烬这个孽种送出宫去,难保她不会将玉玺交给那个孽种好以待来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本宫要让宴儿的皇位坐得稳当,就要提前替他扫清一切障碍,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若是他手中没有玉玺,那么他的命就当作是宴儿皇位之下的基石,若玉玺在他的手上,那么杀了他就是为了大胤江山的安稳。”
“…奴婢明白了。”
柳睿锦脸上笑容收敛,她朝殿外扬了扬下巴:“如今万事俱备,咱们也该去清池宫处理那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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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内。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速疾行。
“尔风,再快点,今夜我们一定要出城。”
商烬把厉明枝抱在怀里,紧了紧她身上绒毯,冲外面喊道。
“是。”尔风应了声,扬起鞭子,“驾!驾!”
皇城脚下,宫门大开,宿卫军整装待发。
“皇后有令,全力缉拿三皇子一干人等,立即出发不得有误!”
“是!”
整齐划一地马蹄声在空荡荡的宫门前突兀地响起。
礼王府,书房外。
柳玉遥端着药膳站在门口,此时门外伺候的人都被东齐调走了。
她安静地站在书房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仔细地辨别书房里传出来的极轻的谈话声。
书房内,皇后派来的宦官正站在商宴面前。
“母后让我去追击商烬?”商宴剑眉微挑。
宦官点了点头:“是,皇后还嘱咐奴婢,务必转告殿下,一定要设法除去三皇子。”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商宴眸色一沉,在那宦官准备退下后,他忽然叫住他,“等等!”
宦官立马转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商烬抬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宦官平淡的脸,眸中的阴骘正缓缓溢出。
“母后没有说过原因吗?”
宦官起先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商宴的意思,摇了摇头,回答道:“并未。”
“知道了,出去吧。”
宦官福了一礼,点头称是。
见宦官要出来,柳玉遥立马转身离开,走到暗处,隐去自己的身形。
她眼睁睁地看着宦官离开后,缓缓从暗处走出来,她站在月光下,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书房的门,眼神冰冷,然后,她转身快速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中,柳玉遥立马叫来东齐,将自己在书房外偷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
“姑娘想怎么做?”
东齐站在她面前,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至今,仍然叫她姑娘。
柳玉遥眼睛里的水光微微荡漾,她立马垂落视线,望着自己手中的家主印,手指默默捏紧。
“那是阿越最在乎的弟弟妹妹,东齐,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救下来。”
东齐跪下对着她磕了个头:“奴婢但凭姑娘吩咐。”
柳玉遥将他扶起来,侧身对他耳语道:“你这样……”
东齐仔细地听着,然后眼睛渐渐亮起,半晌后,他看着柳玉遥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柳玉遥忍不住嘱咐道。
东齐的唇边缓缓露出一抹笑:“姑娘放心。”
待他离开后,柳玉遥左思右想,最后换了身衣服,从后门出了府,与此同时,宿卫军正好在城门口处将商烬一行人团团包围。
城门处,宿卫军首领带着一队重甲骑兵拦在商烬的马车前。
“臣等奉皇后娘娘之令办事,还请三殿下自己下车,莫要为难吾等。”
尔风紧紧抓着缰绳,他紧盯着宿卫军的动静,余光瞥向车内。
“殿下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他小声问道。
“意竹,看好你家小郡主。”
商宴把厉明枝放好,吩咐了意竹几句,起身钻出马车。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
商烬站在马车上,眉眼间神色淡漠,他瞥了眼之前在马车外叫嚣的人,讽刺地笑道:“当年李将军被我兄长慧眼识珠举荐入军,又被我兄长提携才一步步爬到宿卫军统领的位置,呵呵,可今日你却这么快就转头他人,全然忘记我兄长当日的提携举荐之恩,还真是人走茶凉,人心易变啊。”
宿卫军最前的那个一身重甲的将军,被商烬一番话弄得面红耳赤。
“臣今日亦是奉命行事,还望三殿下不要让臣等难做!来人,把他们抓起来!”李将军大手一挥,立马就有兵卒上前。
“住手!”
突然,一道娇喝凭空传来。
商烬皱眉朝来源处望去,只见柳玉遥与东齐匆匆赶来。
“臣等参见礼王妃。”李将军见到柳玉遥,下马行礼,而后皱眉质问道,“王妃这是要阻拦臣吗?”
“放肆!”东齐走到柳玉遥身前,冷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王妃?”
李将军梗着脖子道:“臣乃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行事,王妃此时应该在礼王府的后宅,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妨碍臣等办差,若王妃无事,还请尽快离去,臣今日就当没有见过王妃,也好全了王妃的脸面。”
“呵……脸面?”柳玉遥站在商烬他们的马车前,眼神冷漠如利刃,射向出言不逊的李将军,“本王妃今日才知道,我的脸面还需要李将军你来给。”
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道令牌,扔给东齐,眸中怒火翻涌:“拿给他好好的瞅瞅。”
东齐点头,拿着令牌走到李将军面前,伸手把令牌怼到他脸上,说出的话凉薄又隐隐带着杀气。
“将军看好了,这可是太后玉令,先帝曾有谕旨:太后玉令,越级君王。”
李将军见到太后玉令的刹那,立马跪下,他身后的宿卫军也连忙下马跪地。
“臣等拜见太后。”
霎时间,喊声震天。
见他额上有冷汗滑落,东齐冷冷一笑:“将军既然知道太后玉令代表什么,那你可要好好的想清楚了再说话。”
东齐说完后,柳玉遥又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乐昭小郡主身染重疾,太后疼惜小郡主,将她送去南疆治病养身,命三皇子随行保护,又命本王妃亲自送小郡主出城……”
她眼中划过一丝轻笑,微微弯腰看向满头大汗的李将军,眸子微微眯起,嘴角笑容邪肆:“本王妃说的这些,将军可听清楚了?还是将军仍然觉得本王妃一介妇人只能守在礼王的后宅?”
成功地看到李将军肩膀微颤后,她直起身,朝身后的商烬悄悄打了个手势,而后,绕着跪在地上的李将军走了一圈,再次停在他面前,伸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掌心下,盔甲冰冷刺骨。
东齐默默地往后退去,朝尔风使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
尔风会意,拉扯缰绳,在商烬重新钻进马车里后,立即调转马头,在宿卫军尚未反应过来时,闯出城门。
李将军见状,着急地要起身追击,却被柳玉遥死死地按住。
“本王妃有句话想要劝劝将军。”
她嗓音轻柔,一双剪水秋眸不屑地盯着他,浅浅一笑:“一条狗,首先要认清自己的主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