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一听就来了精神,也看向祁曜君。
祁曜君淡然开口:
“那儿臣先说说起因吧。母后应该听说过,旭容华入宫不足三日便自观星台跌落,身受重伤,哪怕事到如今,旭容华的离魂之症也还未治好,后儿臣着人调查此事,当时将旭容华撞下台阶的小太监是宋才人宫中的洒扫太监小玉子。”
太后听到此处便皱起眉,“仅是洒扫太监罢了,皇帝若是因此贬了宋柔位分,未免有失偏颇。”
季月欢赞同地点点头。
祁曜君想包庇元凶这才推一个宋柔出来顶罪,她要是宋柔不黑化都不正常。
虽说她是当事人,但说句公道话,宋柔在这件事上还蛮无辜的。
太后见季月欢点头,诧异地朝她望过来。
“旭容华也这么想?”
“对啊,谁看了不说一句宋柔倒霉?”
季月欢理所当然地应声,说完又撇嘴,“但我也挺倒霉就是了,我是受害者诶,祁曜君冤枉她她恨祁曜君好了,她又不敢。估计她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元凶也恨不着,小玉子又死了,所以兜兜转转只能恨我这个唯一的实名制当事人了,这逻辑也是挺炸裂的。”
太后:“……”
季月欢的说话风格还是给太后这个纯种古代人带来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张口闭口的“祁曜君”三个大字。
看她说得这么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叫了。
再一看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
她之前还觉得皇帝若是陷得不深,说不定可以再劝劝。
但看这架势,怕是劝不动一点。
祁曜君捏了一下季月欢的手,“你还真当宋柔无辜?”
“啊?那不然呢?”
祁曜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听我说完。”
太后又发现了。
曜儿在她面前从不以“朕”自称。
这两个人讲话的时候都是“我”来“我”去,毫无规矩可言。
但居然……意外和谐?
她眯着眼,有些若有所思。
祁曜君又朝太后行了一礼。
“儿臣后用了些手段,这才彻底还原真相。小玉子无父无母,进宫前曾受辛家恩惠,这是一层,彼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贵妃,可儿臣派人细查,又得到另一个消息,小玉子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幽州刺史之子,幽州是宋柔老家,小玉子和宋柔算是故交。”
太后听到这儿,脸色沉了下去。
反倒是祁曜君淡然得很,“所以两人只是面上瞧着无甚交集,事实上宋柔有不少事情都是托小玉子去办。母后可还记得去年钟灵宫有一宫女失踪,最后在枯井发现?此事便是小玉子所为,只因那宫女在宋柔前往赏春宴时不小心将热茶泼洒在宋柔身上。”
这么一说,太后好像有了点印象,“赏春宴?哀家记得,那段时间皇帝忙于朝政,久不进后宫,便心血来潮办了这赏春宴,邀众妃前往。又命人去请你,你倒好,坐不了一会儿便一脸厌烦地离开。宋柔……她确实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她还跟哀家请罪来着。”
祁曜君颔首,“正是。”
太后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哀家当时要治那宫女的罪,宋柔还给对方求情,只说对方也是无心之失。哀家怜她仁善,赏了一对珍珠耳环,便没再追究此事,也就没去查那宫女是何人,后来钟灵宫出了那档子事,也没将两件事联系起来……难不成宋柔觉着是那宫女之失才导致她没能面见圣颜,因此记恨上了不成?”
祁曜君没否认,“母后不是知道的么,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能吃人。”
太后不语。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想看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呢?
思及此,她的余光看向季月欢,然后愣住。
只见季月欢全程竖着耳朵,像是在听什么有趣的故事一样,一脸惊叹。
季月欢当然惊叹,她觉得古代宫女的命可真不值钱啊,居然可以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死去。
什么时候她能跟这宫女一样啊唉。
太后完全看不懂她在惊叹什么,她难道不应该害怕吗?
宋柔再怎么说也是后宫嫔妃,又如此心狠手辣,她如今盛宠,就不担心成为宋柔的下一个目标吗?
她收敛心神,又问,“所以,这与观星台一事有何关联?”
“母后有所不知,观星台那事之前,宋柔曾在凤鸣宫与贵妃起了冲突,被贵妃扇了两个巴掌。贵妃盛宠,宋柔难以撼动,便想出嫁祸一招,想要叫贵妃栽个跟头,刚好小玉子顶着辛家背景,成了最好的人选。”
宋柔的原计划是要小玉子对兰馨儿的大宫女出手,挑起丽妃和贵妃的纷争,她好坐收渔利。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在小玉子心目中的重要性,小玉子之前肯为她做脏活,往日情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宋柔出手大方,让他一个洒扫太监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可要小玉子去杀丽妃的大宫女,小玉子又不蠢,虽然宋柔嘴上说着只要他做隐蔽点就没事,但他怎么可能信?
他转头将此事告诉了丽妃,丽妃将计就计,叫小玉子去对付季月欢。
彼时季月欢不过是一个未承宠的常在,小玉子没多想,只当这是丽妃的考验,他之前在敏秀宫毫无存在感,若是能借此傍上丽妃这棵大树,往后何须看人脸色行事?
只要办成这件事,只要交了投名状,丽妃娘娘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
怀揣如此美好的期盼,小玉子二话不说应下了。
可他未曾想到,这是他的催命符。
不管是宋柔还是兰馨儿,没有一个人想要他活。
事成之后,小玉子被兰馨儿杀掉,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能嫁祸贵妃最好,嫁祸不出去也有宋柔顶罪,反倒是她,独善其身。
祁曜君说完,淡声总结,“当时降罪宋柔,一方面是馨儿在此事上做得漂亮,朕没能抓到真切的证据,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宋柔一个教训,若不是她起了歹心,也不会被人利用,朕希望给她一个教训,只是朕终究是高看了她。”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自帝王的警告,还觉得自己冤枉,把恨意投射到季月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