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澜看携手刘澄,满不在乎地换了船,还不忘提醒罗晟——
“船上礼物贵重,轻搬轻放,弄坏了你赔不起。”
罗晟冷笑一声,钢刀一挥,将桅杆上的绳子砍断,大唐国旗落入水中。
“这个是宝贝吗?你要我赔吗?”
乔装改扮成船工的抚州军士兵,瞬间表情突变,将要暴起发难,马澜干咳几声,暗使眼色,制止了手下人的冲动。
“你早晚也得下去!”
“少废话!”
看似轻松,实则紧张,只不过是多年军旅生涯,“除了生死,皆为小事”的认知下,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马澜内心忐忑,若是皇帝判断错误,刘澄死就死吧,自己还能折腾几下,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了,关键是,那位怎么办?
胡思乱想之际,大船开动,驶向秀州府。
……
明明钱俶集结大军、调兵遣将,全力扑向湖州,同时,又在加强杭州以北的防御,这个时候,马、刘二人率领船队,还去秀州“赔礼道歉”,在不少人看来,难以理解,也毫无意义。
即便钱惟溍表示原谅,就算树立南唐谦谦君子、知错能改的形象,有个屁用?
好有一比:一群强盗,冲入富商的家里,把人打了,把钱抢了,然后不小心摔碎一个盘子,立即过来给富商道歉,还买了个新的赔给人家。
因此,李煜此举,基本可以判断为“目的不纯”,他希望能兵不刃血,瓦解秀州。
至于突破口,就在两个人身上,其一是钱惟溍,毋庸置疑,他是秀州刺史,理论上,松江以南、海宁以北、吴江以东的偌大区域,都属于钱惟溍的管辖范围。
实则,钱为溍被处在“令不出府”的困境中,秀州府的旁边,就是嘉兴府,一条运河,从中间穿过,一时间也分不清谁大谁小。
嘉兴县府,是秀州林氏的基本盘,浙右武勇指挥使林纁,手握兵权,其兄弟子侄等,也分散于华亭、崇德、海盐等地。
回过头来,说说“倒霉的嘉善”,为何李煜在制定阻敌计划的时候,认为“攻打嘉善,宜早不宜晚”。
很简单,因为嘉善不涉及林、钱两家的瓜葛,算是秀州“一片净土”,当然,也可以说,钱元瓘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支郡多阙而右藩疆大”导致的利益冲突,就划出来这么一个“缓冲区”。
嘉善出了事儿,谁都要去救,这是职能所在,如此一来,就能同时牵制嘉兴县、秀州府的兵力。
但同时,谁都不愿意出大力,两方面的人,都知道唐军善于“围点打援”。
从苏州被围,一直到中吴军覆灭,秀州之所以安静的原因,从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端倪来了。
内斗内行。
若追溯吴越缘起,就是从“不断内斗”的状态下形成的,以至于百年之内,这种政治传统融入日常行为了,成为为官之人的条件反射。
从宏观局势看,瓦解秀州的策略一旦成功,对整个湖州战局极为有利——
一方面,几万唐军,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背后捅刀子了。唐军舰队,在通过盛泽之后,就转向西去,而秀州在东边,这要是进行“大决战”的过程中,突然从后背窜过来几千人,场面可就失控了。
另一方面,在整个大战场格局下,避免吴越形成“牛角尖对人”的有力攻势。杭州、秀州、湖州,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两个角都是吴越的,显然对南唐不利。
“掎角之势”对应一个点,太吃亏,瓦解掉秀州,相当于掰掉一根牛角,这样就转变为湖州VS杭州的单线对战。
马澜明白大概过程,具体细节,他就不懂了,也不是他能做的事情。
只要确定林、钱之间存在博弈争议,那个人再登场,也不迟。
……
腊月廿五,钱弘偡构建的“三重防线”初见雏形,即依托德清城构建的外围水寨、城防体系、后山粮仓,很显然,他认为湖州军作为主力,想要南下威胁杭州,就只能走老龙溪,就必须先攻破德清县成。
当夜,盛泽以西,油塘、南巡、旧馆等多个重镇,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唐军。
林仁肇驻扎在距离运河最近的乌镇,寻得高处,向西遥望,仿佛能够看到湖州一样。
现今,江南运河已被围得密不透风,大军背倚太湖,其益处在于,长兴-太湖-乌镇一线构成漕运网络,后勤补给得以充足保障。
坏处就在于,如果吴越真的下定决心调集几十万大军压境而来,以那种泰山压卵般的气势一路平推,那对于唐军来说可真是一场灭顶之灾。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区区几万兵力而已,双方实力如此悬殊,一旦正面交锋起来,恐怕会有相当多的将士们因为寡不敌众而不得不选择跳入湖中以求一线生机,但最终也只能落得个葬身鱼腹的悲惨下场。
“林都督,斥候来报,钟秉章、王彦俦部前锋已经越过吴江,今晚赶到盛泽。”
“知道了!”
阵前大将,最远的也到了。
角儿都凑齐了,开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