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他人感情,这个罪名实在太过下三滥,宋润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歪了歪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欺骗感情?呵,当年你跟着金太傅学作画,想告假三日却不得,而后太傅又突然许了你三日假,你以为,这是天降的好运?”
“……”
这件事,宋佩之早就已经忘了。
那时金太傅想从两个少年当中,收一个做关门弟子。
一个是太子萧怀光,另一个,则是宋佩之。
太子本就是金太傅的学生,但在作画方面,金太傅评:有天赋,但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对宋佩之,则评:天赋灵气俱佳,触类旁通。
一开始,金太傅让宋佩之跟随一段时间,看看是否能跟得上。
可结果,宋佩之画中的弊端很快就出现了——
他只能画景,不能画人。
即使金太傅的指导他都能听得懂,也都能画出来。
可无论怎么画怎么画,画中的人都是“死”的。
那段时日,宋佩之的压力很大,整夜无法安睡,便提出想告假三日。
但,金太傅认为宋佩之过于娇气,还需再磋磨,直接给拒了。
过了没几日,金太傅又突然体贴备至的许了假,让他好好休息。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是宋润之在其中起了作用。
宋润之偶遇受伤的金若冰,便在背她去太医院的途中,委婉地讲述了“自己”最近身体不适,又不愿让先生失望的心情。
金若冰回去后,也果然就跟金太傅说了情。
这才有了那迟来的三日假。
听完了整个经过,宋佩之火气消了七八分。
但仍是坚信,在之后的几年中,一定是有宋润之的有意为之,才会让金若冰情根深种。
宋佩之神情复杂地叹出一道鼻息:“可自那以后,你便该适可而止,何以能助长人家姑娘的心意?”
“心意?”宋润之嗤笑了一声:“若真是情根深种,又岂会分不出你我二人?”
“……”
“分不清,真心便无从谈起。”
宋润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近了宋佩之,低声道:“佩之,我们一直以来,就是这般做的,你今日才来与我说教,是否晚了些?”
其实,宋润之从未给过金若冰任何男女之情的暗示。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任由那份错位的感情滋长罢了。
金若冰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与他何干?与佩之何干?
宋佩之沉重地闭上了眼:他知道,此事发展至今,也有自己放纵之过。
长久以来,宋润之不去纠正他人,甚至就顺应他人的错认在外结交,宋佩之私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因为这说明,宋润之的确是在身体力行的在实践“他们二人密不可分”的誓言。
而那些人,从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判断,也的确并非可深交之人。
但今日,金若冰虽没有多言,可分明就是自尊心和情意被伤害,乃至被践踏的痛楚。
他实在无法再同以往那般无愧于心。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宋佩之无法理解自己的体会。
宋佩之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也许一开始我们就错了。这种偏执,让你这么多年来,就只一个四皇子能称之为友,也让我,将自己困在了原地。”
“……”
说完这一席话,宋佩之转身离开。
步伐沉重,背后犹如压着一座高山。
宋佩之下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中一片死寂。
明明是盛夏炎炎,屋里的空气却能冷死人。
君乐缩在角落里,默念了三百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众所周知,骨科是bL永恒吃香的题材。
但题材归题材,让她这个社恐观看真实兄弟一边阋墙,一边又触及真心的争吵……
她哪里还有心思在脑子里准备食材啊,只恨不得原地隐身消失才好。
宋润之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君乐也不敢动,直站得浑身僵硬得发酸。
正当君乐想悄咪咪地调整一下姿势,换一只脚做重心时,倏地,宋润之出声了。
他笑不达眼底地问:“你有何意见?”
君乐吓了一跳,狂甩头:“我、我没说话啊……”
宋润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用亲切无比的语气说:“你不是和他向来亲近?对于此事,你作何感想?”
君乐后背紧靠着墙,额头上冷汗直冒,结巴道:“我没有感想……二公子,我真的没有……”
“咚!”
宋润之逼近了君乐,双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墙上,将君乐困在其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君乐,勾了勾唇:“是,我是二公子,他是三哥。我估摸着,你应是要帮他的,同他一样,觉得我做错了?”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强的压迫感,君乐缩着脖子,害怕的口干舌燥,面色发白。
她仅剩的三分之一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建议宋润之也去找苏东坡看一看——
他这个精神状态,看起来属实是不太正常的亚子……
而另外三分之二的理智提醒她,真把这话说出来,估计都等不到宋景之回来给她收尸……
君乐快哭了,最后决定直接求饶。
可就在她抬头看向宋润之时,却发现他的眼底有一丝极难被察觉的落寞。
君乐愣了愣:宋润之,是在难过?
除了那次给他画那幅“通缉令”,君乐还不曾这般盯着他看如此久。
宋润之收回了手,抱怀轻挑一笑:“你这眼神,是对我有不满。”
君乐赶紧瞥开了视线。
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看了他一眼。
君乐讷讷地说:“二公子,金小姐她,没看过我的小人画。”
漫画里的精灵女神的法术,借主角团口中描绘过好多次了。
金若冰要是看过,就不会用血继术造出个“盘丝洞”了……
宋润之哼了一声:“怎的?是要我再去把她请回来,看完你所有的小人画才能走?”
君乐装作没听见他的阴阳怪气,怯生生地答非所问:“金小姐递来的帖子,开头是,‘宋三公子与宋五小姐敬启’。”
“那又如何?”
君乐抠着手指,小声地道:“金小姐,也许,是真心喜欢三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