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乱世,群雄逐鹿。有人哄抢宝物,有人哄抢身份。而有人则想寻一处栖息之所,安定晚年。
世界越是混乱,祈求的便越是增多,可也更加难以实现。众人皆事与愿违。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皆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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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界分九座仙山,十大江河,以此九十之分划分部族,割裂政权。但较为昌盛的只有九国,十江中又各自有自己的零散小国,并不繁荣。
小国只求生存,大国却图天下。因为纷扰不断,贪念四起,山海界便一直绵延祸乱。直至如今,天下之分都没争个你输我赢。
而诞生于山海界的世间宝物,更是弥足珍贵。山海界都为能人异族,各持天赋划地为王。在异能的加持下,宝物的存在便如火柴添薪,花中添锦。
这日,正巧羲和族内谈论到宝物一事。
羲和四君宫——
羲和君主座下都会设立四君以此守护君王,她们也是帝王之下的四位权臣。有些四君更迭换代,香火传承不断。而有些则一直担当此位,历经千秋万代。
玹灵子继任后,与四君并不陌生。毕竟他乃钦定的太子,未来的君主,四君如何会漠视于他?
而此时,四君宫四君齐聚,共赏弥宝一事。
花君玉茗为四君智囊,算无遗策谋定天下。她开了口,与玹灵子介绍这新寻的宝物。
“君主,属下与风君已然打探清楚,位于南面的‘洛水江’尽头居住着一位老妇人。她的手中,正有一宝物,名为‘山海社稷图’。此图已经遗世十万年之久,如今再出消息必然是九国哄抢,人人都想得到的绝品珍宝。还请君主决断,要派谁先去取得此物。”
花君玉茗说着,虽是她是坐着但身子却躬身侧面,尊敬万分。
话落,风君扶摇为四君古书,因其命运氏族遗子身份。所知晓的事情博古通今,无人能敌。
扶摇抬手行礼,敬着四君宝位上那个高抬的王座。
“君主,山海社稷图并非小物,若能得到则能看见天下之事,上至山川湖海,下至国土分布。乃至不少遗世珍宝,山海社稷图都能探到。若为兵力所用,必定是上上佳品,不得定然悔之。”
扶摇说着,先后两位四君都发话了,而王座之上的玹灵子却仍然在把玩手中金蝶。
话后,月君望舒为四君武神,战力封侯,冠绝羲和。
他主动请缨道:“君主,不若派属下去吧。抢夺珍宝若拼武力,属下自认有一番能力,能够得到此图。”
三君皆已发话,四双眼眸都齐齐瞧着王座之上的玹灵子。
只见,玹灵子吹了口气,将停驻在指尖的金蝶吹走,放它离开这满是禁锢的王宫。
玹灵子着一身素衣,金发长披。他身上没有什么装饰,不似从前君主黄袍加身,高冠流珠。
一件素白衣裳,几条腰间链饰,外加绑着落地长发的飘带便足以了。过多的饰物只会衬托着他俗气。毕竟那双金眸金睫,已是最美的物什了。
玹灵子论容姿可称美若惊鸿,论气质可称高岭之花,然称情性倒比瞧见的冷淡。
“四君所说,吾已知晓。此行,吾亲自前去。”玹灵子回着,音色淡然,不成威慑。
闻言,四君反倒惶恐。
雪君寒酥为四君首辅,其能力虽不如强攻,可她因古老阅历,无论军事政事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世间便没有她不会,或者不懂的东西。
雪君寒酥说着:“这怎么行呢君主,国不可一如无君,您亲自前去夺宝,这国之政事耽搁了不说,但若是不幸遭人暗算,可叫我等如何?叫羲和如何啊?”
说罢,玹灵子起了身。他赤足的小腿上挂着几条金链,在开叉的衣角下裸露出来,倒自成一番风味。
玹灵子笑了笑,回着:“好说,我此去不过百年而已。从前先君的政事决策下,都有天师过问。让天师代掌执政就行,花君风君从旁辅佐,羲和不会因吾离开短短百年而亡于天下。再者,吾少年打仗,武力不曾携带,不会因此丧命。”
可尽管他如此说,雪君寒酥还是坚持,“君主,就算政事无阻,您的行踪一旦暴露,必定是凶险万分啊。您知晓的,您是神子。降临于我族时,带来了无上荣光。可这份天神的偏爱,已经让其他八国虎视眈眈。羲和早已是众矢之地,经不起您如此玩闹啊。”
“雪君,无碍的。此等珍宝抢夺之人甚多,吾相信还有其他朝都的君主不会允许此图从眼中溜走,定然也会微服私访。吾不信,他们到时会突然团结,将吾先一步斩杀于外界黄土之下。”
玹灵子持以己见,誓要微服私访。四君互看几眼,都知道怕说不动他了。
见状,他笑了笑颇为满意的向殿外走去。摆明了就是,就这么说定了。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时,殿外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女子怀抱着还在幼年的孩童,向这处翩翩走来,不紧不慢。
她一身翠服淡装,饰品不华。那不老的容颜上,虽说主为明媚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年岁加注后的沉稳。
她全身几乎没有金银玉饰,唯有的簪子都是木枝做成。她编织着长发,令其夹着几片藤叶便侧垂于肩头。看着温婉动人,如池水宁静。
承年旧颜夕夕淡,桑田思追不可盼。
此人正是羲和天师,玹灵子之师傅养母,承桑。
而她怀里抱着的,是还在童年的鲛龙少主“情”。
“师傅!师傅~”情一见到玹灵子的身影便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向前抓着手,想要向玹灵子跑去。
见状,承桑勾唇一笑,无奈地将其放了下来,任由她闯进四君宫寻自己的师傅。
但玹灵子见到承桑的到来,却没了方才的悠然自得。整个天宫或许没人能说服他行事,可若那人是承桑便不好说了。
玹灵子弯身蹲下迎接着情,神色躲了躲,做贼心虚。
后在他把情抱起来时,承桑这才行至大殿门口。
此时,四君齐齐行礼,起身垂颜“见过天师——”。
而后,天师承桑便踏入大殿门槛,微微颔首向着玹灵子行礼。
“君主。”她念了声,音色沉冷却有几分柔和。
“师傅。您如何来此啊?”承桑站在身前,玹灵子有些惶恐的咽了咽气。
“噢,是情儿啊吵着闹着要找君主,吾没办法这才将她带来。”
话语间,众人都未曾注意,情儿靠在玹灵子身上,蹭来蹭去,满意的开怀大笑。
“师傅~你身上好香啊。”突然,情儿童言无忌,像是醉酒般贴着他,不肯撒手。
听着她的话,几人都缄默起来。这话孩童说出来可能只是当下景象,可在大人心里倒有别的意思。因此,众人的眼神向别处挪了挪。
玹灵子倒是汗颜,这话说着他羞颜,但手拍上情时也不知怎么说她为好。
过后,承桑寻了个话题,扯开了此等尴尬之事:“听闻几位今日与君主在此,是商讨弥宝一事?”然而,她寻得话题却正中玹灵子下怀。
话出,花君玉茗回复了她,“是,属下与风君在洛水江寻到一遗失珍宝,名为山海社稷图。”
“哦~原是这个宝物。那君主打算派谁去呢?”承桑望向玹灵子,那眼神能将人窥看的一干二净。
闻言,玹灵子不敢回话,他避着视线支支吾吾。
然则,他未等他说出谎话遮掩,雪君寒酥便先告状了。
“回天师,君主说他……想亲自去。可事关羲和社稷,属下斗胆多言,还请天师劝劝君主。”她说着,却是一片好意。
但这话讲出,倒是要了玹灵子的命。他浑身一抖,顷刻间便感到身前发来一层寒气。
“君主要、自己去?”承桑说着,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师、师傅,此图事关重大,翻阅整个羲和也没有绝佳的能人异士能够完成。徒儿觉着,亲自去倒有几分胜算……”玹灵子说着,话音却越来越淡,心虚都写满脸上。
但他话落,承桑并未接言。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玹灵子,直到身上寒气快将四君宫侵蚀殆尽。
寒气逼人,怒不敢言。玹灵子偏头而去,不愿直视。
“君主此举——也不是不行。”然则,就当众人都以为承桑要掐掉此事时,她却莫名地松了口。
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殿内几人都讶异起来,就连同玹灵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师傅,您说什么?您让我去?”金色的眸子落在承桑身上,难以置信。
眼前,承桑肯定的点了点头,笑意回着:“是,君主您去吧。吾知晓您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受族规束缚,唯二几次踏出羲和国门,也只是领兵打仗。在这天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过着,总是难受的。既然您想出去走走,便去吧。”
承桑的回答万年来绝无仅有,玹灵子一时半会都没缓过劲头。
他想笑,可眼中又带点水雾。激喜太大,以至于冲乱了他的气息。
他仍然不可置信的再问了问,“真的?”
“真的。”承桑再度颔首,回以肯定的口吻。
玹灵子闻言,顿时不知是哭还是笑。他望着承桑,眼中出现了几万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流情神色。
“……师傅,谢谢您。”说着,他在喘息中回以感恩,眼中难以自控的滑下泪水。
见状,堂下众人愈发惊讶。他们这才意识到,君主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向往自由。
承桑抬手,抚过他的泪水。
“好啦,君主想去便去吧。但到那边要多注意你自己的安危,月君与雪君要守护家国,不能随你同往。吾挑几个能力尚好的,让一路暗中保护你。另外,把情儿带着一起吧。她父母今日来信,说是想念她要紧,要见见她。”
她说着,口吻难得的温和亲昵。她身为天师,身为君母享有不同的荣位,可也有与之匹配的职责。
她也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职责加身,她只能严厉大于温柔,将玹灵子历年来管束的死死地。
可如今玹灵子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一番决策和想法,她也是时候放手一些。至少,总不能让孩子失了童趣。
正说着,玹灵子的泪水便管不住的直流,明明他已为人师,却还是哭哭啼啼的。
情儿扒着他的面颊,不理解他为何哭泣,只是用手一把把的拭泪。而雪君寒酥见到这一幕,倒是愧疚起来。
她们都把君主当作君主,看重他的责任大过人身。但玹灵子,也不过是小辈中的小辈。与寒酥自己恒长的生命而言,他还是在需要父母溺爱阶段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