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洛水江——
江水涛涛,瀑布长泓。洛水江尽头的崖岸下,伴山而建了一葱绿村落。此地,就是众人逐鹿之地,也是宝物藏掩的地方。
此地犹如世外桃源,拥有桑田翠林,炊烟人家。避世之意让人感到悠然自得,让这里简直如妄想的梦境一般。
村落四方都居住着不少人,而村中央则有一棵古树立于其上,它郁郁葱葱,浓密茂盛。是这等村落的标志性景色,也庇护了不少盛夏贪凉人。
听闻此处掌管村落的,是一位叫“巫锦”的老妇人。她年过百岁,白发疏落,整个人像是需要常年卧床而息的虚弱之人。可奇怪的是,她身子骨却硬朗健康,上山攀岩,下地做活,以及料理村事都不在话下,甚至都井井有条。
也因此,她才富有掌管之名。
外界有言,她就是山海社稷图的持有者。若是能说服她,哄得她开心,山海社稷图便轻而易举的手到擒来。
可至于为何不能直接抢?直接逼迫这位老人交出宝图呢?那源自于,此村落笼罩着一股无法破解的天地灵结,它让这里无神无妖,让周身的神力在踏入此地时就宛如无法带进来的云烟,被隔绝在外。
在这里,没人享有神力,也没人能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伙都要靠自己的技艺生存,否则便连一口饭都吃不到。
山林尽涛涛,水声断不回。聚集于此的有真正心求桃源之人,也有暗访此地的变装人。
而至于玹灵子,他便是换装而来,早已扎根于此的人。
依靠从前学医的技艺,他在这当上了半神仙,建了一座医舍,与两个随从定居村南。
医舍占地算大,后院有一棵槐树成四季景象。洛水江尽头便是无尽海,因此后厨的地方面朝大海,平日烹煮时,能与夕阳为伴。
平日里因为村落人少,上门之人不多。为了维持生机,许知会与两个侍从分别下地耕种,过着悠闲惬意的桃源生活。
而今日,他们一屋都未下地,只因他的身前躺着一位棘手的伤客。
此人胸骨断裂,失血过多。抬进来时,已是苍苍白面,命不久矣的状态。
巫锦所说,他是在外遇见林中凶兽,因为赤手空拳不敌凶兽而伤。之后,巫锦菩萨心肠,便把他带了回来,请他医治。
这会,屋内屋外都聚集了不少看客,桃源内第一次见如此重伤之人。虽说无人是他的亲属,可谁都来瞧几眼。
而彼时,变装成“许知”的玹灵子,正在细致入微的替他疗伤。
胸骨断裂了,他得把骨头找东西接上。失血过多了,他得想办法把血液也补上。
而屋外,将人送来的巫锦,正在厅内等候。
她老人家膝下有个孙女,名为巫融,整天侍奉左右寸步不离。
此时,玹灵子带来的两个护卫,身份为许知学徒的两个双胞子弟之一,“郎景”负责接待着她们。
“来,村长,巫姑娘请喝杯茶吧。”郎景笑着,端来两杯古质却非常常见的茶水。
在这桃源之中,没有神力,旁的东西自然也没那么好。茶叶全是村中栽种采摘下来的普通品质。味道淳朴清淡,还能做成麦茶。
“多谢。”巫融接过茶水,礼貌的垂首回礼。
巫融在此名为“疏竹村”的桃源之中,也算排得上美人称谓的。
她的姿色朴质,面貌让人瞧着舒心安稳。而乡野的衣裳制度,能最大化的衬托出她的桑田之美。反之,若是华服加身,金簪别发,倒盖下了她的容姿,叫她土味。
她今日身着一淡黄衣裳,舒雅明媚,犹如胜秋落叶。今年时节也恰好到了秋季。
她的青丝稍有巧思的编了两抹麻花,又戴了头巾在额顶装饰。背后的发丝上,还缠了几条深红丝带。红色如点缀,令她更有美人之景。
巫山巫水养人姿,塘边莲花与水融。说的便是她了。
茶水接过后,郎景也坐到对椅,笑颜倦倦。
不一会,巫锦问着:“此人伤的如此重,小许他行不行啊?但若实在勉强便罢了,寻一处好地将他埋了也是。”
话落,郎景笑了声,“奶奶啊,公子或许有些吃力,他是否能救下此人,我也不好揣测。但如此重的伤势,定然是劳心劳力,公子怕是要到半夜才能结束啊。”
听着二人的交谈,巫融插上话来,“啊……如此嘛。若能救活的话,算是帮了奶奶一个大忙呢。不过,许公子肯为奶奶治疗如此伤重之人,也是人情一间。日后不知可否请公子与几位上门,我亲自做一桌好菜,答谢一二呢?”
闻言,郎景倒有些为难了,“这个么,得等公子出来之后,我转达二位的好意,凭公子决策。我呢只是一界学子,没法替师傅做主的。”
“嗯,那是自然。”巫融回着,为巫锦端去茶水。
这会,巫锦瞧着一脸焦急,茶水送到手旁,也不曾入口。
稍后,她似乎是考虑了什么,又进言道:“唉呀……小郎啊,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这位小公子能活下来的。实不相瞒,我与阿融去外界采买东西时,意外碰上凶兽,是他路过救了我们。若没有他,或许我们已命丧黄泉。”
“啊!如此吗,那看来的确要竭尽全力救这位公子了。”郎景讶异着,可心里却毫无波澜。
疏竹村不是何人都能进的,起初他们也是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才进来。如今碰上这么个事,不用猜也知晓,那人是故意的,算计好的。
毕竟老人多善心,以此挟恩图报,才更加好骗,也名正言顺。
说话间,屋内的门便开了,只是廊上走来的人,却并非许知。
郎景与郎焕是一对双胞兄弟,虽然并非同卵,样貌也并不相似,但确实实在的连心双胎。容貌和性格呢,也是一个如日一个如月。
郎焕心思细腻,算是真正跟许知学了医术的人,因此才在屋内帮扶。
彼时,他正挂着遮面,端着血盆从里内走出。
瞧着他往后院走去的步伐,郎景遥遥喊了一声,想着询问现状。
“焕!”他喊着单字,是他们兄弟彼此间的称谓。
闻言,郎焕转过头。
“怎么了?”他也遥遥喊了回去,毕竟有些距离。
过后,郎景起身走到厅外廊上,他撑着木桩问着:“那位伤者伤势如何了?村长奶奶很担心他啊。”
他说着,脸上却摆出稀奇古怪的神色,意图传递消息。
见状,郎焕皱起了眉头,尝试破译了他的面语。
不过毕竟双胎连心,倒也是神奇,郎焕竟看懂了他的意思,并给予回复:“哦……呃,他伤的很重很重啊,未必能活的下来呢。景,我还得打新的水进去,你好好招待村长啊。”
他说着,匆匆忙忙离开了廊上,也趁机传递了错误的消息。
听着郎焕的回答,郎景十分满意,他转过头,摆出一副惆怅模样。
“哎呀,村长奶奶,您也听见了吧,伤势很重呢~”
郎景唉声叹气,努力渲染一份此人活不下来的情状,传递给村长。
厅内哀声连连,于村内的秋色承配,真叫人伤心。
而后院,郎焕匆忙换好新的热水,又快步回到了屋内。
然而,他刚关上屋门,许知便别过脸问着:“为何说他伤势很重啊?此人伤口规避的好,未伤及命门,日后好好休养便是能活得。”
闻言,郎焕又匆匆跑到许知嘴边,打出嘘声姿势。
他将盆放到台旁,坐到了下来。
“嘘,公子,您还不明白吗?此人同我们一样,是来求宝的。”
郎焕点着他,许知这才恍然大悟,他太沉浸于营救伤者之中,一时忘了思考。
“噢——那我们应当,就此杀了他才是。”许知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手上牵着的细针也仿佛如毒针一样。
但他们冷言的交谈,躺在台上的人,真真切切的听见了。
“喂,我还醒着呢?”他开口,目视着二人,一脸无语。
一个时辰前,村长托人将他带来时,他就是醒着的。而后许知为他上了麻药,才至于这会能听见两人光明正大的谋杀。
听着台上病患的言语,二人才意识到他不曾睡下。因为伤在腹腔,他一说话血流的便更多,为此开始治疗时,许知吩咐了他别说话睡觉便是,没呈现他一点都不放心这二人。
两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忙。而后又变为阴恨,许知冷面看他说着:“郎焕,拿刀来,现在就把他杀了。”
“喂喂?要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啊。”台上之人回着,又气又笑。
稍后,一把匕首传到了许知手里。
“公子,刀来了下手吧!”郎焕说着,脸色严肃。
“好!”许知接过,将匕首拔出鞘,而后游走于男人身上,寻觅合适地点。
“这位死者,请你放心,我手很快的。匕首插入心器不出许久你就会毙命,走的无痛无痒。”许知还良心的为他解说,称其为死者。
“等等!这不对吧。”躺在台上的男人申述着,身躯动不了的他,一股着急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然而,就当许知将匕首对准心器,准备一击刺下时。纱窗之外突然弹出一枚石子,将匕首以躬雷之势,打飞手中。
而须臾,窗外也出现一人影。
一个冷冽的女音响在外头,“主上,您遇到危险了么?”
她问着,等候男人发话。
屋内,看着那被打飞的匕首,许知与郎焕都汗颜起来。此人武功非凡,一枚石子便能在毫无神力的地方砸出如此大的威力。可见,平日里她有多擅于修行,将武力练得出神入化。
过后,躺在台上的男人便不紧不慢的说着,风向已然转变了。
“两位,如果你们要在这杀了我,怕是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间屋子。许医师,你才来此才不过十年,还未站稳脚跟吧?不若你把我治好,你我强强联手,岂不大于旁人。”
听着他的话语,互相瞧了一眼。当真是有备而来,这都打听细致了。
到这会,可有些棘手了。
若不在此解决他,便会多个对手。可若解决了他,自己的行踪和目的也会暴露无疑。
那老村长看似同情心泛滥,如此小的把戏都能放人进来。可实际,她心里怕是跟明镜似的。早已将前来的莺莺燕燕,都当作她老年玩味承欢膝下的孩子罢了,毕竟多一个少一个于她而言没什么变化。
屋内,陷入良久的寂静。
杀与不杀,似乎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