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长河,明明无尽。烛火灯阑,点亮黑暗中的水路。
追叙往事的法阵彻底结成后,明怨生的意志就被带到了这处境地。
黑茫茫的一片,早已布好的水路烛火,而尽头只是一缕白光。
水路的道路上,明怨生的衣角沾着水渍,赤着的双足一步步向前走着,不紧不慢。
他循着尽头那唯一的光走去,知道那是引路的镜头,知道通过那里就会带他回到,那个又想念又痛恶的世界。
在通往过去的道路上,古语一直萦绕在耳边,句句不停。
他慢慢走着,步伐坚定不移,可心里却惆怅万分。
“你是在惩罚我嘛?惩罚我错手杀了你。”须臾,明怨生在心中道着,望着那个在他眼中,才能看见的光芒影人影。
金衣金发,神圣无瑕。那身影立在光前,既是遮挡了白光,可他自身散发的金辉却将光色打的更亮。
他背对着明怨生,只是那么站在那里。
空寂的长路上,没有回音。渐渐地,明怨生却停下脚步。
他皱着眉头,望向那道身影时,满含若即若离的不得感。
忽而,身影总算舍得回应他。
他转过头,盈盈一笑。
“是命,是非?你自当知晓啊。”
“不,我不知晓。我从来都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在你心里……也从来不是第一位。”
身影的笑容淡了点,他仰天一叹,“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
“嗯……”听着这重复多次的回答,明怨生没有回答过多波澜的话语。他如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默默咽下。
稍后,那身影从尽头的光处走来了,踩着水路。
他全身都散发着金光。那光芒让明怨生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水波荡漾,明怨生垂着眼,愈发的不想去看。因为面对曾经无数次夜晚思念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抓住的始终是泡影。
然而,那道身影却不这么认为,他走到明怨生身边时,忽然张开大手就这么抱了上去。
金丝蹭在胸口,温暖的神力片片缠绕,勾魂夺魄。
明怨生愣了一下,可须臾后却又眨着眼睛,委屈到水雾弥漫。
他回抱了身影,埋在他的肩头,沉溺在这份久得的温香里,渐渐湿润睫毛。
他述说着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呢?你明明知晓即便不那样做,我也不会与你为敌的。”
身影抚着他的背脊,回着:“我也不知道,我并不是他。我只是那个被他遗忘下来的片段……但,他后不后悔我不知晓,我却很后悔。我很想你,阿蛇。”
说着,明怨生泣下多滴泪水,似乎这句话戳中了心中最痛的伤口。
他忽然将怀中身影窜的很紧,紧到都揉乱了他的衣裳。
“呜……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们就这么,舍得我……”
说着说着,眼中的泪水滴滴而下,融合于地上的水路。
古语念诵完往事的道路,远处的光芒如移动的门朝着这边盖来。
他想寻觅的答案,没有时间和机会,回复。
突然,“铛——”的一声,两道身影就这么消失在水境之中。
古语带着道路,一步步迎着进入此地的人,来到故事的开始。
——
遥远世界之远,尘灰掩盖的过往中,山海界的轮廓愈发明晰。
这里群山峻宇,江海奔流。绿葱葱的山林以及奇特怪生的万物,构造了被称为大荒世界的,山海界。
而这里,却有一个传说……
“其路路之山海,漫于天地造身之手。司旧时古神降幅,凝地心于脉络之中。万事万物,万人万族诞生此间。
凡人成神,神为凡人。古语有道,壁画之上篆刻十二创世之伟迹,累载悠悠山海之历。
天神十二,位于星辰之巅,祂等铸造世界,赋予生命。依次来序,讲解为:
天地天神:琼生、谓之造世。
时辰天神:子夜、谓之造历。
春山天神:苏、谓之造万景。
日月天神:瑶辉、谓之造光。
神农天神:辛、谓之造万物。
地主天神:鸣陆、谓之造山。
川水天神:都江、谓之造海。
凡子天神:女泽、谓之造生。
情肆天神:皑、谓之造因果。
复重天神:忘川、谓之造亡。
星云天神:紫薇、谓之造命。
始祖天神:万主、谓之造万神,开万世。
……
其之传言,十二首神于星辰定居,终日和乐无疑,司掌万物日月。然,天造灾难降世,贪欲之反噬,令山川湖海造出第十三位天神。
毁灭天神:念。
第十三位天神诞生,即为山海倾覆之定局。总有一日,天灾降落,人间将不复存在。
然而,这位天神似乎有怜悯之心,爱世之德。她不忍世间毁灭,而自己也于诞生的使命背道而驰。
于是,为了救世,她捏造了一个背负不同使命与力量的孩子。取名为,玹灵子。
——
之后,某处混沌之间,黑白交错之所。
神子捏造成功,他接见了祂。
“吾的孩子,祝福你的诞生。”白黑叠加的世界,那身影看不清,道不明。阴阳颠倒,时白时黑。
闻言,被创造出来的玹灵子迷茫地朝前走了几步,意欲靠近祂看的清楚些。
“你承载了吾的意志,将以此为使命,造福山海世界,千年万年。”
“你是我的母亲?”玹灵子回问她,没再前进。
话语一出,祂反而没有回答。但祂仍然盈盈笑着,在思考良久后才给出了答案。
“吾是、却也不是,你继承了吾的意志,却并非由吾一手捏造。总之,去山海看看吧,去完成,吾赐福于你的使命……”
说着,祂不愿多语,只是抬手将初诞生的玹灵子,送离这片境地。
——
混沌天神“念”,以自我意志为延续,选中了一个种族,降临了她的孩子。
那个最接近天的部族,羲和。
羲和常居天顶,以白云为屋,高风为景。这里虽由白云铸造,却并非白茫茫一片的楼宇。
反倒是,五色常在。各种不同的建造与色彩,泛着琉璃的光彩。将羲和天宫点缀的,叫人心驰神往。
,
这里瑰美至极,不仅景色宜人,百姓们安居乐业,异族们更是能在此寻一片栖息之地。
而此时,所有羲和的人全都聚集在了天宫之上地星辰顶。因为他们将要迎接,神谕之子“玹灵子”的诞生。
星辰顶直捣穹空,这里常年黑夜,云在其之下。它是一座高峰,冰天雪地覆盖此间,永不消融。
族人们聚在此处,他们都披了许多层大袄却仍然被吹的鼻涕直流,颤抖不止。可即便这样,却没有一人离开,他们全都期盼着,神子的降临。
直到许久,星辰顶上居然意外的出现一抹抚阳。它顺东边而起,照出金色的光辉洒在万民身躯。
“光,是光!神子来了,神子来了!”
“真的嘛?神子真的来了?”
“肯定的,星辰顶不见白日,此时突生抚阳不就是神子降临嘛?难不成还有别的?”
苦等近一日的民众们,乐乐而喜。他们雀跃的欢呼着,全都面向那抹抚阳欢呼招手,似乎个个都要抢着赶着见神子第一面。
而事实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原本遥远的抚光越来越近,它似游于天地的琼鸟,朝着这边飞来。
万民们的目光,也始终追随着那抹抚阳,直至它停在星辰台顶。
此时,台顶之上只站了一位女子,她为天神钦点的接领人,也有着非凡的身份。她是羲和族万年来,算无遗策的天师,更是拥有长寿的遗年氏族的公主。
只见,光点飘在星辰顶上,带来风波片片。
天师扬天展手,笑得和蔼喜悦。这份殊荣降落在她身上,她自然俯首接见。
而那束光似乎也如预言一般,亲昵的飘向她,渐渐地化为一颗婴胎。
天师接过婴胎,小心翼翼的抱于怀中。紧接着,一道旷古的声音便响彻云霄,带来她的宣告。
“诸位羲和族的子民们,吾乃混沌天神‘念’。”
声音响起,带着轻盈却足具威慑的音色传来。
霎那间,星辰顶的万民们便纷纷跪地。他们如同拍浪卷水而过,百姓们接连跪下,绵延至峰脚。
“今尔山海界战火滔天,欲念如人之生存之道,生生不息。但常年累月的血与泪,吾不忍看见其一直交融于世间。为此,吾特地赐下祝福。愿吾之孩子,能继承吾的意志,平息战乱山火。”
“而今,吾选择命他降落汝族,是吾对你们的认可。望你们好生教导他长大,让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使命便是‘斩杀一切其他部族的首领,一统山海,成为天下共主’。”
那声音说着,后面一句还掺杂着势在必得意味,如同高天之上的祂,看向了其他蝼蚁不屑一顾的样子。
神谕选择的羲和,降落了背负如此使命的神子。羲和族上下子民感恩戴德,怎么看都像是,山海界的终局将由羲和获得胜利为结尾。
为此,万民们都气势腾腾,笑得不亦乐乎。然这份笑容,却是掺杂着得意的笑。
须臾,领头的天师怀抱着婴孩向天神致敬。
“多谢天神,多谢吾主!”她高喊着,带着所有子民的期盼与呐喊。
而随后,无数的附和声,如同被迫点亮明火的山林,燃燃烧向整片冰天雪地的山峰。
后来,神子诞生,庆典举行了半年之久。羲和的上任君主,也于大典之上宣布,未来继任羲和的君主,将会是天神之子“玹灵子”。
而玹灵子就以这样的形式,承载着无上的使命,光荣的身份,诞生于山海界。
……
之后的一千年,玹灵子在羲和慢慢成长。他从牙牙学语的婴孩,成长为饱读诗书的小童。
又从天赋异禀的孩子,长成为可以领兵打仗的少年将军。
他一步步按照天师的要求成长,一步步在万民的期盼下做成一件又一事。
可似乎,曾经那无忧无虑的笑容,也渐渐从脸上一点点消逝,最终成了它不曾来过的地步。
玹灵子并未保留与天神念交涉的记忆,他只是由着别人说,由着别人安排接受了这一切。
那个灿烂笑容的孩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能压抑情感的准君主,玹灵子。
而之后,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先君长眠于天宫,他又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君主的位置,成为了羲和历史上最年轻却并非帝皇血脉的君主。
他登基那日,即为先君亡故之时。
他就这样继续坐于高位之上,享受万人的朝拜。便就是连小时候敬为母亲的天师“承桑”,也要向他参拜。
但似乎,这样的成长令他并不欣喜。他望着这个没有血脉相连的部族,那高位之上的冷淡荒凉,就如同星辰顶那日的冰雪一样,刺得他发凉。
可他不得不这样独自待很久很久。直至,那个龙胎的出现。
鲛海青龙族的人带着他们的少主上天,用她作为人质,换鲛海青龙族万事太平,受羲和庇护。
那一次,玹灵子做出了违背师意的决策。他收了质子为徒弟,并缱绻漫漫的为她取名为“情”。
情如其名,总是最璀璨快乐的那个,而她的出现,似乎终于给玹灵子带来了几缕笑颜。
但错误的诞生,和没有走对的历史,让彼时的他依旧没有看清,未来的结果。
山海界结局已定,天神亲自下凡却都无法更正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