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将军:“刚才观砚不是来禀,说那些工部官员都飞鸽传书回了京都筹钱嘛…”
“户部拨了三十万两,他们这些官员再出一些,剩下的应该不会太多。”
姜安乖巧坐着,举起小胖爪,“安安有一个问题!”
书房中,三人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姜寂臣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怎么了?”
小姑娘有些纠结,“此次来崇州的工部官员中就没有一位身家清廉的?”
如果他们中有人像刺史闻守时一般,挺穷的,能拿出来银子嘛?
她虽然足够气愤,却也不想平白难为一位好官。
在场的三位,姜寂臣在京都时久居深宫,胡晏还不叫胡晏时身子不好,大多数时间将养在家中,也就只有谢云山见的最多。
他冷哼一声,“身家清廉的官,京都真的有嘛?”
能在京都那块地方生存下来,不管是世家还是寒门,谁的手敢妄言是干干净净的…
小姑娘收回胖爪,眯了眯圆眼,“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云山挑眉,“你要干嘛?!”
他哭笑不得,“你那一碗姜汤都卖到二十两了…”
这些官员个个有钱,可也难保不会有铁公鸡,要是连饭都不舍得吃的话,可没力气干活啊!
胡晏把玩折扇的动作一顿,狐狸眼噙着笑,调侃道:“在下怎么不知安安还有做奸商的潜质。”
二十两一碗,亏你想得出来。
姜安梗着脖子,“怎么了嘛!”
她可是理直气壮!
只见小姑娘扒拉着手指头,“那圣旨上说要在北地征人丁,官民共修官道…”
\"清明之后百姓们便要耕种土地,一家的男丁就那么几个,都被征去修路,田地怎么办!\"
不种田,又要让他们这一年如何存活?
“安安多从他们身上收点钱,到时候给征去的人丁做工钱…”
“好歹,他们得有的赚啊!”
小姑娘晃悠脑袋,很是得意的样子,“南商律法可没说征去的人丁修缮官道不能给工钱~”
打仗时,应征的男子从军还有军饷拿呢~
她臭屁道:“我安排的非常合理!”
姜安说这话时精致的小脸神采飞扬,在寒冷的冬日里就好像是破开云层的太阳…
胡晏与王爷对视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问姜安,“从城门口时你便想好了银子要做这用途?”
小姑娘表情真诚,“不是啊。”
单纯就是看他们这群吃干饭的不顺眼!
她抠抠脑壳,“安安是刚才想到的。”
她目光灼灼,小脑袋往前伸,“而且我们还可以这样…”
清明之后要耕种土地的百姓可以回到家中去,将他们的那份工钱上交给府衙。
由府衙将大牢中关押的犯人放出来,让他们顶了人丁的数目去干活!
“府衙有钱拿,肯定很乐意让这些犯人出来打工的!”
谢云山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转念一想…
“这些犯人在牢中待着也是一日,出来劳作还是一日,他们为什么会听我们的呢?”
胡晏点头,“而且犯人和百姓混在一起,若是生事又该如何?”
姜安一激动,还想拍桌。
只可惜她的面前已经没有桌案了~
小姑娘尴尬的收回爪子,豪气道:“我爹呀!”
她拍拍身旁的老父亲,嘿嘿一笑。
姜寂臣一只手拄着头,反问,“本王?”
姜安:“对呀~”
她张开自己的小手,“护国军五十万,分出来那么一丢丢随队看护不就好了。”
一支五千人的小队都足够将百姓和犯人干活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保证一个苍蝇都放不出去。
而这对于镇国王府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嘛!
小姑娘挥舞着拳头,凶巴巴的,“谁想闹事,就揍他,谁不想干活,也揍他!”
她信奉,武力之下,万世太平!
打个比方,百姓的一日工钱一百文,将这一百文交给出犯人的府衙。
然后府衙从一百文中分出二十文来给犯人,犯人可以吃到正常的饭菜,甚至可以攒着换一件新的囚衣~
对于每日生活在阴暗大牢里的犯人来说,能够看见太阳,能够像人一样行走在街道,甚至可以吃到不是馊掉、长毛的胡饼,穿上干净的衣服。
这些真的没有诱惑力吗?
小姑娘讲到嘴巴发干,随手抓起她爹桌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眼巴巴的瞧着三人,“这样可以不?”
胡晏灿然一笑,眼中像是散落了碎掉的星星,“当然可以,您说呢,王爷?”
姜寂臣看着这小不点,骄傲道:“本王的女儿,做什么事情自然都是顶顶好!”
在他们眼中难以解决的征人丁问题,就这么被姜安轻轻松松解决掉了。
胡晏半垂着眸,他想了太多…太多。
于法可合?于常理可合?会不会留下话柄,被人诟病?会不会让京都对崇州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万全思虑下,竟无一条路能让崇州百姓走…
反倒是这小姑娘,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恰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仅能解决,如此开先河的做法,或许还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欸嘿嘿~”
遭夸咯~
小姑娘扭捏着小身板,瞬间干劲满满。
“那我这就去干活!”
姜寂臣赶紧拎住闺女的后脖颈,疑惑,“干嘛去?”
姜安理直气壮,“去驿站接着坑钱啊。”
没有钱,谁给百姓发工钱?
胡晏折扇轻轻敲在她头上,“小姑娘,你也不要只逮着这群羊薅毛啊…”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京都的羊多着呢。”
姜寂臣配合着好友,淡淡说道:“本王这就写信给大理寺卿。”
“国库空虚,多抄几家不就有钱了…”
老狐狸笑眯眯的,提醒王爷,“王爷别忘了先将这第二道圣旨的内容散出去。”
届时,国库充盈,看庙堂上坐着的几位怎么能受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
“我!”
姜安拍拍自己小胸脯,“这事我擅长啊!”
“我这就给沛州书馆写信,保证讲得绘声绘色。”
那些文人学子骂架可是相当厉害。
她姜安称第一,那他们肯定是第二!
谢云山听着他们这些操作,简直目瞪口呆。
京都官员抄家都这么草率的吗?姜寂臣写封信就能抄?
这种足以让一个官员被抄家的罪行,这镇国王府还有多少?!
还有姜安…
“你什么时候和沛州书馆的人有联系,小爷怎么不知道?”
明明沛州之时,他一直在啊!
姜安呲着大牙笑,“原本是没联系的…”
“可渊渊还在沛州啊~”
这些文人学子日日去祈善渊的府上蹲守,当日书馆与姜安一辩,他们输的狼狈,且也输的心服口服。
文人嘛,便是这个样子,极其较真,又认死理。
总想着再与小姑娘‘一战’!
一来一往,这不就联系上了~
说做便做,姜安抓着笔,占着她爹的桌案,奋笔疾书。
而咱们矜贵的镇国王就那么站在一旁,给这小祖宗磨墨。
中途观砚想要来顶替,却被姜寂臣挥手赶走。
就连老狐狸胡晏都凑过来,想要瞧瞧小姑娘都写了些什么…
只见姜安洋洋洒洒四五张纸。
虽然字体仍有待提高,可通篇有理有据。
论策、论点,条理清晰,其中不少句子言辞犀利,一阵见血!
“不错…”
他放下信纸,夸赞道:“八月的乡试,安安若是能参加,定夺个魁首回来!”
谢云山诧异,也拿过这信纸仔细瞧。
胡晏虽是白身,可才学却公认的。便是学堂的老夫子也是满口称赞,直呼遗憾。
能得他的夸赞,可是不容易…
“安安才不去参加。”
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扔了笔。
她伸着小短手摇晃着,“夫子说了,科举一事是天下学子的大事。”
“南商律法不准女子参加科考,若是被人发现安安是个小姑娘,轻则降罚于我一人,重则崇州一州的学子成绩皆要作废。”
胡晏眸光流转,悠悠说道:“可有王爷在,无人敢质疑你身份。”
“那也不行。”
姜安皱巴着精致的小脸,“无人敢质疑是一回事,安安不想坏了规矩又是另一回事。”
“科举的每一环节都极其重要,名次上下浮动一名便能决定一位学子的往后余生…”
“于我而言是玩乐,于其他学子而言是天大的事情。”
小姑娘一撅嘴,“所以安安不去。”
再说了她又不想做官~
这天下还有什么官能大过她爹?
胡晏轻笑,眸中光彩更盛。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这小姑娘也没长歪。
他对上姜寂臣那双狭长眸子,并没有任何给小姑娘挖坑之后的愧疚感。
姜寂臣瞥他一眼后,招来观砚,将闺女写的信交到他手上,“送去沛州。”
“是!”
老狐狸趁机坐回椅子上,淡定换了个话题,“算算时间,二皇子也该来王府拜访了。”
谢云山若有所思的点头,“也不知道亦舟能带来多少银两…”
“要不…”
姜安嘿嘿一笑,“咱们打个赌~”
谢云山眼眸发亮,“赌什么?”
姜寂臣唇角拉直,手中折子拍上小姑娘的脑壳,“小小年纪,赌什么赌!”
“哎呀~”
小姑娘两只胖爪捂着头,委屈巴巴,“不赌就不赌呗。”
眼见姜安挨揍,谢云山咧嘴笑得高兴。
欸嘿,还要他坐的远…哎呀!
小将军脑壳被敲了一下,有点懵的转头看向老狐狸。
“干嘛打我?”
胡晏将折扇收回宽袖中,“在下替王爷代劳啊…”
他眯着双狐狸眼,“小将军不用谢。”
谢云山人裂开了,他谢个屁啊!
“王爷…”
去而复返的观砚打开书房的门,垂首行礼,“二皇子拜访,此刻正在前厅。”
还不等姜寂臣发话,小姑娘抻着脑袋,好奇问道:“带钱没有?”
观砚一愣,老实作答,“回小姐,带了,在一个盒子里…”
她咻的起身,神采飞扬,“快,让孙管家都备点茶水~”
谢云山嘀咕,“亦舟应该不敢喝吧。”
谁知道这镇国王府的茶水是不是更贵一些。
前厅中,还真如谢云山所言一般。
二皇子姜亦舟坐在主位,眼神时而从身侧小几上的茶水划过。
北地干燥,他初来乍到,十分不适合,只觉得嗓子干渴的厉害。
可这水…
孙管家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眯眯上前一步,“二殿下,这是今年新茶…”
“殿下若是喝不惯,府上还有花茶。”
姜亦舟温和笑着,“不必,本宫…不渴。”
“二皇子,你来了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跨过横木,进了前厅。
她此刻哪里还有城门口那般凌冽气势,乖巧笑着,可不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姜亦舟瞧见她身后跟着的皇叔姜寂臣,立刻起身,面上挂起假笑。
瞧着还以为和姜安关系有多好似的。
他心中却是在想:你但凡把目光放在本宫身上一瞬呢!
不知道还以为他身后抱着银票盒子的侍卫才是二皇子呢!
“亦舟见过皇叔…”
“许久未见,皇叔近来可好?”
姜寂臣冷漠点头,“本王一切都好,劳二殿下挂念。”
“……”
姜亦舟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这熟悉的尴尬啊!
他跟在皇叔身后,态度恭顺,“亦舟将驿站那边安顿好,便来王府拜见皇叔。”
“北上匆忙,并未准备厚礼…”
姜安趁着他俩说话的功夫,哒哒走近,变戏法似的从一个摆着观赏用的大瓷瓶后搬出个小板凳。
她将板凳搁在主位旁,拍拍爪子。
大功告成~
瞧着二皇子已经把侍卫手中的盒子拿过去,她立马一个闪现出现在姜亦舟和她爹中间。
小姑娘:“二皇子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啊~”
她小爪子抓着锦盒一角,另一边则在姜亦舟手里。
她拽,二皇子不撒手…
姜安眨巴着圆眼,“这不是二皇子带来的礼物?”
翻译过来就是:还不松手?你好意思空着爪子上门?
姜亦舟:“这是…但是…”
什么这是、但是,拿来吧你!
小姑娘一个用力,盒子直接脱手。
她打开个缝,大概瞧了眼,应该是一万两。
姜安咧嘴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二皇子笑得勉强,不好意思你倒是别从我手里抢啊!
这小屁孩,一身牛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