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君来一时接不上来话,因为柯昔说的是对的。
“我要是柯昔我也觉得自己可怜。”
何君来又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的认为离谱得很了。
他一开始觉得柯昔无法匹配聂行云这样的背景,后来发现那是他忽略了聂行云本人这个因素,喜欢上并且愿意为这样的人付出是很难的。
聂行云不说话,又陷入思考。
何君来这样说话不是第一次,但他是第一次思考其中缘由。
“复杂。”聂行云评价,果断又彰显苦恼,“我没有对谁都一样。”
何君来深以为然:“是是是,明眼人都知道你对他最特殊,但感受是不一样的,要不说旁观者清呢?我们都看得明白,但柯昔不一定什么都知道。”
“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了,除夕那天。”
聂行云闷声扔下一枚重型炸弹。
“啊?”
炸得何君来不知所措。
他们仨那天说了什么来着。
【知道什么?知道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是吗?】
【嗯。】
要深究的话,何君来自己都带点责任在身上。
“我觉得,柯昔没有放手把我们挂在论坛上真是个大好人。”
聂行云不同意:“他一直是个好人。”
何君来有点不想理他了。
“聂行云,你喜欢柯昔吗?”玩笑归玩笑,何君来还是认真起来,“任我们谁看了,都觉得你喜欢柯昔,但是你自己觉得呢?”
“我还是不了解。”聂行云一脸正经地说惊人的话,“我只想找到他,他应该留在我身边。”
“那不就是喜欢吗?”何君来说,“喜欢和爱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聂行云忽然停顿,在何君来以为他不要说话的时候,问了突兀的话:“那聂倾和林浔呢?”
“那能一样吗?!!!”何君来就差蹦起来给聂行云两下了。
他知道聂行云是因为聂倾和林浔才变得这般性格,也不相信所谓爱的字眼,但他一直以为那是针对亲情来说的,毕竟聂家夫妻俩尽到的责任还没保姆多。
可聂倾和林浔又怎能做爱情的对比。
“你还不如拿江眠辛和彭昶做对比,你爸妈是联姻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爱了是意外不爱也是正常的啊?”
何君来有点抓耳挠腮了,他和年赋,好像一直找错了方向去指引聂行云。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比,那不一样的不是很多吗?柯昔恨你吗?不爱你吗?利用你了吗?”
何君来的语气几乎是质问了,聂行云却不觉得被冲撞了。
他的呼吸骤然变重,是的,何君来说到了点子上,柯昔和聂倾、和林浔,都不像。
他一直逃避的是聂倾和林浔不爱自己的态度,那份情感,他从来没有仔细分析过,那两个人为什么形如陌生人。
“……没有。”
他声音沙哑。
何君来这下真的扶额苦笑了:“你现在能想明白吗?”
聂行云没有回答他。
“你现在找不到柯昔?”
何君来本来想走,让聂行云自己消化内容,但一看聂行云的家变成这副模样,只怕是不简单。
聂行云并不对他遮着瞒着:“如果我觉得他不想我去,我还要去吗?”
“聂行云,我一直觉得你的直白是缺点也是优点。”何君来忽然开始夸他。
小时候上形体课,来任课的男老师长得好看,课上要做些扭来扭去的动作就会引起议论,大家都觉得好看,可心里有鬼,道了皆是心口不一,贬低便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只有聂行云会直接告诉男老师:你的动作做得真的很漂亮。
但聂行云不明白何君来此刻夸他的意义。
“你要会利用啊聂行云。”何君来看他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上了,“如果柯昔问你关于秦媛的事,你会告诉他吗?”
聂行云不假思索:“当然。”
“但他不知道,因为你没告诉他。”
“他难道要主动问你吗?你应该主动去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看见你,而不是独自猜测。”何君来说,“我也算了解柯昔,一个高敏感度的人,你不要指望他会主动问你关于隐私的话题,这样的人边界感向来很重。”
聂行云没有告诉何君来,柯昔问过他喜不喜欢、能在一起吗之类的问题。
天才总是一点就通,聂行云好像明白柯昔为什么缩回去了。
忽远忽近的人不是柯昔,是自己。
聂行云难得不耐烦,“啧”地一声:“知道了。”
何君来看他不说话,“不然这么失去联系,你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睡不好的毛病明明已经改善许多,如今却又开始反复折磨。
那天去刘名家附近找春卷,他听见刘名小声地跟柯昔说话。
“不过说确实也挺巧,京大附近那么多地方,聂老师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哪里来的偶然?聂行云不过也是来找猫的罢了。
春卷是在刘名家附近丢失,柯昔说过,聂行云不难分析出来,找到刘名家也不是什么难事,让刘锦查一查便是。
聂行云并不想再把小动物这么放在心上,但是柯昔好像很在意,而他正好需要一些事情来打发掉过于盈余的时间。
他在打发时间的同时也在碰运气,想着或许能碰上将春卷放在重要位置的柯昔。
包括柯昔说的房租。
聂行云并不在乎那点钱,而是下意识地想要跟柯昔的那点联系。
“不过你……”
何君来前脚都已经跨出家门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聂行云欲言又止。
“你悠着点。”
“?”
看他不懂,何君来没好气道:“我让你去问柯昔,你别给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可以去问刘名问彭昶他们,别去搞你发疯那一套。”
“知道了。”
大概是事情关于柯昔,聂行云看起来尤其的好说话,何君来忽然感到了一丝区别对待。
但何君来不知道,从知道柯昔不会在校园里出现的那一天,他就去问过刘名他们了。
江眠辛和彭昶毫不知情,刘名是清楚的,但他出奇的勇,没有告诉聂行云半分。
“我知道 ,但是柯昔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不会说。”刘名说,“柯昔说不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不会去查的,对吧?”
聂行云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他没想到偏执的自己能隐忍到如此,只因为柯昔的感受。
“柯昔是很好的人,也很受欢迎,和我们不一样,如果强求不来,就及时松手。”何君来说了最后一句。
聂行云皱眉,听不懂了:“你到底是想撮合我们还是拆开我们?”
何君来两手一摊,锅推得自然:“这句是年赋说的。”
受欢迎柯昔在出租屋里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春卷不在,也省了他遛猫的功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乔柠一开始不知道,差点以为挂在屋子里了,把大下午还在补觉的柯昔吵醒了。
柯昔好不容易睡了五个小时,却又不能拂了乔柠的好意。
乔柠对于让柯昔上门吃饭的事情很是执着,说柯昔太不会照顾自己,偶尔来蹭顿饭也没什么,柯昔不愿意吃白食,还交了点伙食费。
乔柠完全不介意他的见外,每天蹲点似的敲开柯昔的门,还挺兴致勃勃。
性格完全相反,但乔柠意外地很喜欢柯昔,大概学画画的都有些艺术气息,柯昔身上的气质很吸引他。
柯昔总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很少有什么能掀起他的波澜,明明比自己要小几岁呢,乔柠却看不太懂他。
这不妨碍他对柯昔有好感,即便他不确定柯昔跟自己是不是一边的人。
没有什么是必须拥有的,柯昔长得好看,乔柠喜欢好看的人,每天看上两眼都能让他心情愉悦。
“天天待在家里不闷吗?”乔柠看着披肩散发的柯昔道。
真是怪了,还真有人这样也是好看的,即便看起来有些累,有一点黑眼圈。
乔柠想了想,他们圈里向往的艺术家1就是这种类型的。
虽然柯昔并不高大,但气场也并非和善。
柯昔随便抓了抓,把头发扎了个低马尾,喝碗里的汤,显得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习惯了。”
有些鼻音。
乔柠注意到:“感冒了?”
“没有?”柯昔也不确定,“可能是刚睡醒。”
“等会儿回去冲包感冒药一下吧。”乔柠关心道。
柯昔还是淡淡地:“嗯。”
乔柠语塞。
来往那么多天了,柯昔还是很难打交道,对乔柠的问候最大的礼貌就是说谢谢。
不过乔柠这种性子的小太阳是打不死的小强,转而问道:“不过大学好像都开学了,你们学校还没开学吗?”
按照柯昔搬来时所说的,柯昔现在应该在上大三,正是忙碌的时候,他却没见柯昔出过几次门,连买菜都是网购上门的。
“我在实习。”柯昔模糊地盖过。
“已经开始了?”乔柠问。
但想了想开始了的话不应该闭门不出,柯昔大概是碰到困难了,于是他又接着说:“没开始的话需要介绍吗?”
结果柯昔回答得毫不犹豫:“已经开始了。”
言毕察觉有什么不对,柯昔抬起正在喝汤的脑袋:“谢谢。”
乔柠愣了愣,没想到柯昔会这样说,有些哭笑不得:“你也太客气了吧?”
柯昔摇头:“也不是所有邻居都像你这样。”
乔柠来了兴趣:“那你是还挺喜欢我这样的?”
柯昔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及时回答。
“喂喂喂,不是吧?那看来我还挺讨人厌?”乔柠给自己找补。
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
没有经验的柯昔很是迟钝,他竟然现在才察觉出来,乔柠对自己好像不太一样,从初次见面那攀在他肩头的手开始。
乔柠对他很是主动,他以为这是乔柠性格使然。
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道:“你喜欢我?”
乔柠再次哭笑不得:“你可真直接,如果我是直男,你这样大概率是会被招呼几下的。”
“是吗?”柯昔只是看了乔柠一眼,便确定道,“那你大概率讨不到便宜。”
乔柠不敢置信:“脸冷就算了,你怎么连嘴巴都这么不积德?我好歹也算得上小长辈吧?”
“我认识的人里,年龄和长辈身份不匹配的不止一个。”柯昔如实说。
“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乔柠快哑口无言了,“竟然现在才看出来,我还以为我够明显了,你只是对我不感兴趣,或者说你是个直的。”
“我不太注意这些。”柯昔说,问题没有正面回答。脸上也看不出来厌不厌恶。
乔柠看见柯昔这个反应,也不藏东藏西地直接问了:“所以你和我是一样的,对吗?”
“不是。”柯昔想也不想地回答。
“但你也不抗拒。”乔柠说,“有些直男一旦听说别人是弯的会离得十万八千米远。”
“性向和人品没有关系,你什么都没做,不至于。”
乔柠愣怔,然后不由得笑起来,带着小酒窝,看着很治愈,他毫不吝啬地赞美柯昔:“怪不得你是艺术家呢?”
“我以为这是常识。”
“天老爷啊柯昔,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乔柠做昏过去状,“我真的没有一点机会吗?”
“没有。”柯昔回绝得很直接,“我有喜欢的人。”
他很果断地承认,阻断所有的可能性,外表好看是基因决定,但他的帅气好像是浑然天成的、天生就在骨子里的。
“那看来是很优秀的女生吧。”乔柠叹了口气。
柯昔没有回答他了,只说:“你也很优秀,在放弃我这一方面。”
“你这和给我发好人卡没有区别。”乔柠说。
他第一次发现柯昔除了帅气与可爱以外,这张嘴其实也很了不得,看着好亲说话也利索。
就是一点机会不给自己这点有点差,其余什么都很好,乔柠观察柯昔的表情,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乔柠以为这是跟柯昔拉近关系了的开始,却不成想柯昔不再交伙食费了,他再也没能把柯昔从对面的门里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