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梨与止松安静地坐在榻上。
止松不停地为她添茶水,礼梨则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着。
山间带着雾灵花香气的风时不时穿过纸窗,拂过礼梨的脸颊。
夹杂着雾灵花香的茶,似乎更加醇香。
身在此间,倒让礼梨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被阵阵清风拂过,礼梨觉得全身的筋骨畅通舒适,似是有灵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
对面的止松仿佛察觉到礼梨的变化,看向窗外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风。
“止松大师到底有何事?”
止松迟迟未动,好动的礼梨却坐不住了。
礼梨扯了扯衣袖,挪动了挪动身子。
肚子里胀胀的,一肚子茶水,她实在喝不下去了。
再好喝的茶,被止松连续灌了几十杯后,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止松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宛若世外仙人。
不,这模样,就是妖僧!
不过,吹了一会风的止松,脸上气色却比礼梨刚见他的时候红润了许多。
空气中雾灵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烈,止松的面色就是随着香气的浓郁变得红润。
难道这和尚是山间修炼的妖怪,吸食世间灵气修炼?
礼梨往后一躲,那会不会吸食她的精气神!
吓得礼梨抱紧前胸离止松远远的。
止松又看破了她的想法,无奈轻笑:“施主可知,有些身边人不能成为身边人?”
礼梨一听急了,这和尚,从一年前就同她弯弯绕绕地说着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现在竟然又整这些神神叨叨的。
什么枕边人不枕边人的。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臭和尚在这她毁清誉。
越想,礼梨心中越气。
她一拍桌子,指着止松道:“你这和尚,有事说事,别跟我打哑谜,有事直说,没事我就走了!”
止松看了眼桌上的红梅,完好无损。
依旧是嘴角含着一抹笑:“天高海阔,唯将军府是你的牢笼。”
“将军府为何是我的牢笼?你,你知道我要嫁进将军府?”
说不惊讶是假的。
这和尚先是猜出礼梨姓南,又是知道她马上要嫁进将军府。
这个止松看似住在雾灵山不涉尘世,为何山下的事情他全部知道?
“你到底是谁?”
礼梨警惕地问道。
她脑海中想过无数让范爷爷前来灭口的方式,眼中杀意尽显。
“你究竟有何意图?”
止松起身站在窗前,伸手接住了一片雾灵花花瓣。
“人心难测,小僧只是与施主颇有缘分。”
止松又看破她心中所想。
“和我颇有缘分?难不成你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止松含着一抹微笑,摇了摇头,似是对礼梨把他比作成蛔虫这件事感到无奈。
礼梨看出,目前为止,止松和尚虽然怪异,却对自己没有敌意。
至于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礼梨还不确定。
总之不是敌人就好。
这么高深莫测的敌人,实在不好对付。
既然心中所想之事,都被眼前这个妖僧看破,礼梨也不避讳了:“你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想,那你可知我这一生当会如何?帝清何时复国?我何时血刃仇人?”
止松一怔,薄唇轻吐:“爱恨终不得。”
又是爱恨终不得!
一年前就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礼梨气!
管他止松到底是什么人,凭你是得道德高僧也好,飞升上天的神仙又如何?
她气得指着止松的鼻子骂起来:“你这妖僧,人这一生怎么可能爱与恨都没有结果?你莫不是暗中调查我,然后来框我的!”
人这一生情绪万千,有爱有恨,有人爱而不得,有人含恨而终。
哪有人爱与恨都得不到?
没有恨不就得到爱了?
没有爱不就产生恨了?
现在的礼梨不就满身的恨意绵绵!
止松默。
“施主,有时候放下,成全的是自己。”
“我成全的一直都是自己!”
止松摇头:“既然小僧的话无用,施主自便。”
止松手中残枝一挥。
礼梨眼前天旋地转,随后便出现在来时的梅林中。
眼前的雾灵花屋以及止松都不见了。
礼梨朝着空气愤怒着,嘶吼着。
然后突然有一些迷茫了。
这么多年的执着难道都是错的?
不!
她可是南葭,是帝清皇室最后的血脉。
生来就肩负血海深仇。
不应该因为一个鬼和尚的话忘记自己的国恨家仇!
“施主,缘分可爱亦可恨,施主的国与家不能两全,施主若是想通了,雾灵山就是施主的归宿。”
空中传来止松淡然的声音,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却搅翻了礼梨心中的隐忍。
“让我来雾灵山孤独终老吗?怎么可能!”
“什么国与家不能两全,我若草草一生,哪来的国去成全一个家!”
“你说啊,我为什爱恨终不得?我现在恨得好好的,我现在满身是恨!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恨!知道自己恨谁!知道该如何消除自己这满身得恨!”
回应礼梨的,只有空气中夹杂着雾灵花香的微风和偶尔落下的梅花。
止松站在雾灵山山顶看着远处嘶吼的人,一声叹息滑落:“川子,我所承受的命格终究报应在她的身上。可她终究与我不同,我想给她完整的一世。”
回应止松的,只有雾灵山连绵不绝的雾灵花。
花香虽淡,却也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