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伯刘安是朝廷任命的大同总兵,大同军事方面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即便郭登三人百般劝留,刘安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顺利离开了大同。
好在他也知道轻重,离开的是将所有军务全部托付于郭登处置,这才让郭登放心一些。
其实郭登也是能理解刘安的。
眼下这个大同总兵的确不好做。
也先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攻打大同城。
城内的将士则是因为土木堡的战事有些人心惶惶,一旦开战也不知能发挥出几分战力。
自己还提醒了刘安,也先有可能以朱祁镇为盾,让人挟持他攻打大同城,到时候绝对是个麻烦。
不,这已经不能叫麻烦了,而是叫抉择。
是拼死抵抗,力保大同不失,却因为伤害到朱祁镇被诛三族;还是任由也先攻城,导致大同被破,自己被杀。
不管哪一项,都不是刘安想选择的。
所以,刘安想要逃跑,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过理解归理解,鄙视归鄙视。
郭登还是很鄙视刘安的这种举动的,所以也没有提醒他,他这种举动属于擅离职守,即便回到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边刘安带着亲兵,快马加鞭,一路东行,从太行山的小路直接回到了京城,求见负责监国的郕王朱祁钰。
从土木堡以来,刘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过朱祁镇的人,朱祁钰自然重视,立刻在内阁召见了他。
刘安一进来便见礼道:“广宁伯刘安,拜见郕王殿下。”
“起来,快起来。”朱祁钰立刻让他起身,指了指一把椅子道:“来,坐下说话。”
“谢郕王殿下。”刘安又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
朱见济自然也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刘安,心中暗道:“原来风尘仆仆这个成语不是形容词啊!面前就是证据。”
也不怪朱见济大惊小怪,这年头赶路都是步行或者骑马,刘安着急回来,自然是选择了骑马,这一路上也没怎么休息好,进了京城也是直奔皇宫,头上衣服上全是灰尘,头发都变成灰色的了,的确很符合风尘仆仆这个成语。
朱祁钰出声问道:“广宁伯,你说你见过陛下?如今陛下可还安好?”
刘安恭敬答道:“回郕王殿下的话,陛下安好,只是缺乏衣物......”
朱见济这时候却是出声打断道:“父王,广宁伯这一路回来,想必早已疲惫不堪了,既然已经确定皇伯父安好了,您还是让广宁伯先吃口饭喝点水吧!”
刘安看向朱见济,奇怪问道:“这位是?”
朱祁钰瞪了朱见济一眼,解释道:“这是我儿子,如今在内阁辅佐本王。”
啥玩意?辅佐你?他有十岁吗?
刘安一愣,但还是对着朱见济恭敬行礼道:“多谢世子殿下,臣无碍,还是陛下的消息要紧。”
朱见济摇摇头,提醒道:“不,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养养精神吧,一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
然后看向朱祁钰说道:“父王,既然广宁伯带回了皇伯父的消息,那您最好还是通知祖母皇太后和皇伯母一声,她们一直担心皇伯父的安危,如今有了消息,不第一时间通知她们不好。”
朱祁钰立刻一拍脑门道:“是啊,我怎么把她们给忘了?”
然后对着门外吩咐道:“快,派人去请太后和皇后,就说有人这两日见过了陛下,正在内阁等待她们问话。”
“派人去御膳房找找吃食,有什么能吃的,尽快拿过来,多拿点。”
接着对刘安笑着道:“广宁伯辛苦了,还是先用点吃食吧,一会儿太后和皇后过来,定会问你许多问题的。”
“多谢殿下,多谢世子殿下。”刘安这一路赶回来,的确是疲惫不堪了,朱见济能想到先让他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他也是满心感激。
而且他还比较惊奇,没想到郕王世子一个小孩子,还真能辅佐郕王,瞧瞧这个建议,多好。
朱见济笑着点点头,小大人一样道:“你先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吧,一会儿吃食送过来了再叫你。”
然后对着朱祁钰提醒道:“父王,您再派人出去给广宁伯的亲兵们传个消息,就说广宁伯要在宫里许久,至少酉时之前是不会出宫了,让他们自己也去找点饭吃,简单休息一下,酉时再过来接广宁伯。”
朱祁钰点点头。
广宁伯刘安也是愈发感激了。
他的亲兵都是府上的亲信,这次回来也是一路跟随,压根就没休息过,自己进了宫,吃饱喝足了,他们可还都在宫外饿着呢。
若不是这位郕王的世子殿下想到他们,恐怕他们得一直在外面等着。
不过他也是愈发惊讶了,这位郕王世子貌似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想事情居然如此全面,不仅第一时间想到了孙太后和钱皇后,还能想到跟着自己的亲卫,这实在是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见刘安一脸惊讶和感激地看着朱见济,朱祁钰也是心中颇为自豪,笑着道:“广宁伯不必惊奇,见济他本就与众不同,不仅本王现在颇为依仗他的出谋划策,就连朝廷的文武百官都会极为重视他的意见呢!”
刘安彻底惊讶了,夸奖道:“世子殿下莫非是奇才乎?”
朱祁钰摇摇头,道:“不是,他只是有人托梦,告诉了他之后五百年的事情而已,不算是什么奇才。”
“后五百年的事情他都知道?”刘安惊讶问道。
朱祁钰点点头。
刘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这次三大营惨败之事他也知道吗?”
朱祁钰点点头道:“知道。”
刘安顿时浮现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郕王的儿子知道皇帝亲征会惨败,三大营会全军覆没,郕王居然没有阻止,这岂不是说......
刘安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再想下去,自己未必能继续活下去。
朱见济这时候看着刘安的表情,突然问道:“广宁伯,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刘安连忙道。
朱见济继续追问道:“广宁伯,你是不是在想,这次皇伯父亲征惨败,三大营全军覆没,罪魁祸首是我父王啊?”
刘安大惊,连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见济,不许胡闹。”朱祁钰坐在一旁,呵斥了一声,接着向刘安解释道:“广宁伯不必再猜了。”
“陛下此次亲征,见济早已提醒过他,还是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醒的,只是陛下不听,执意要亲征,这才遇此劫难,怪不得见济的。”
“是啊!是啊!当时还是我费劲心思混进早朝的呢,结果皇伯父不听,这又怪谁!”朱见济也是出声道。
刘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安心了不少。
既然这是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情,那肯定就不会郕王所为了,否则现在坐在这里的绝对不可能是郕王朱祁钰。
这时候吃食也送来了,朱祁钰一伸手道:“广宁伯,先用些吃食吧,一会儿太后和皇后来了,恐怕要问许多事情的。”
“谢殿下。”刘安也没客气,立刻开始吃了起来。
这两天他都是风餐露宿的,的确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都是拿干粮垫一下,现在宫里的饭菜一送上来,他立刻就饿了,风卷残云般将饭菜都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肚子里有了饱意,刘安的精神也振作了许多,对着朱祁钰和朱见济又道了声谢,便闭上眼睛眯了起来。
不过他刚闭上眼睛,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