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登满含屈辱地回到了大同城,将今天的经历和大同城的将领们说了一遍,众人全都感同身受,心中几乎憋屈到了极点。
大同东路右参将方善恶狠狠地将手拍在桌子上,怒吼道:“陛下怎能这样,在也先面前没有半分尊严,我大明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广宁伯刘安出声安慰道:“方将军不必如此,陛下如今身陷敌营,行事自然要万分小心,若是和也先顶着干,那陛下也会有危险的。”
“那也不能如此献媚也先啊!”方善没好气地道。
广宁伯刘安摇摇头道:“这不是献媚,而是审时度势。”
“陛下不是还命袁斌过来传话,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救他出去么?”
说完还看向了郭登。
郭登自然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摇摇头道:“陛下在瓦剌大营中虽然自由,可以随意行动,但是他身边一直有瓦剌人跟着,暗中也有不少瓦剌人跟随,除非用计,否则是没有希望救回陛下的。”
刘安点点头,旋即问道:“那强攻呢?”
郭登翻了个白眼,道:“我大同兵力才多少,即便是将能够调派的兵力全都交给您,您能救出陛下嘛?”
刘安立刻摇摇头。
他这个广宁伯又不是自己打出来的,而是从他哥广宁伯刘湍手里继承来的,真正拿下广宁伯爵位的是他爹刘荣打出来的,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带兵的能力,哪里敢去偷袭瓦剌大营营救朱祁镇啊!
“救什么救,我等的职责是守卫大同府,不让也先破城,兵力只够守城之用,哪里有多余的兵力去营救陛下!”方善出声道。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陛下被也先带走?”刘安问道。
“难道广宁伯有办法救出陛下?”方善没有回答刘安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
刘安顿时怂了。
他要是有这个能耐,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和他们商量,直接把朱祁镇救出来不好吗?
“要我说,这样的陛下就没必要救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参将许贵出声说道。
刘安当即就不干了,尖叫道:“许贵,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身为大明臣子,眼看着陛下罹难却不出手相助,反而出言阻止,你这种不忠之人,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我必定上疏朝廷,弹劾于你,让郕王处置你这个逆臣。”
刘安虽然是大同总兵,但是许贵如今却没有触犯军法,他也不好直接用军法处置他。
方善这时候点头道:“许将军说的对,要我说,没必要为了这样的陛下损失大同的兵力。”
“方善,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也要做一个不忠之臣吗?”刘安立刻对着方善吼道。
“广宁伯,你是忠臣,你去救吧!”方善却是将事情推给了他。
刘安哪里肯去,顿时大怒,还想继续教训一下二人,郭登却在这时候说话了。
只听郭登说道:“好了,好了,诸位不必如此。”
“许贵,方善,你们赶紧和广宁伯道个歉,不要继续纠缠下去,广宁伯说的对,陛下如今身陷敌营,到处都有危险,有些事情,陛下也是身不由己的。”
“况且三大营被俘的将士们还在也先的掌握之中,陛下如此,可能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的!”刘安立刻叫道。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郭登毕竟给了自己一个好的理由,自己可不能轻易放过。
郭登又看向刘安说道:“广宁伯,末将也劝您一句,依照如今的形势,也先对其看管甚是严格,陛下是救不得的。”
“而且末将也提醒您一句,您是大同总兵,负责的是守卫大同,保大同不失,救不救陛下,怎么救陛下,是朝廷的事儿,不是您的事儿。”
“若是因为您私自出兵营救陛下,而导致大同有失,那您就有失地之责,朝廷必然追究。”
“万一您没有救出陛下,导致陛下遇险甚至遇难,那您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呢?”
郭登语气平稳,但是却听得刘安冷汗直冒。
郭登说的对,自己是大同总兵,守好大同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即便朱祁镇就在城外又怎么样,自己一没有足够的兵力,二没有稳妥的办法,救不出来也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自己若是出兵营救朱祁镇,导致大同被也先攻破,那责任可就全都是自己的了,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自己被夺爵是肯定的了,极有可能发配辽东或者甘肃戍边。
战事险峻,朱祁镇又在也先手里,即便自己真的能击败也先,那也先还是有可能会先杀了朱祁镇再逃跑,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自己一样要承担责任,以他对朝廷的了解,不管现在掌政的是孙太后还是郕王朱祁钰,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掌政的是孙太后,自己害死了他的儿子,那自己大概率会被孙太后夺爵抄家,三族之内问斩,三族之外流放。
如果掌政的是郕王朱祁钰,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朱祁镇的儿子还小,郕王有可能上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朱祁镇死掉了,那郕王就有可能小小惩戒一番,回头还会有泼天的荣华富贵等着自己。
但是,郕王也有可能直接弄死自己,向天下表明一个态度。
这两种处置都有可能,不过自己可不敢赌。
刘安立刻点头道:“郭将军说的对,本官乃是大同总兵,守好大同才是本官的职责,陛下在瓦剌英宗又没有生命危险,还是不要无事生非的好。”
郭登笑笑,没有说什么。
方善和许贵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鄙夷地看着刘安。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刚才这个广宁伯还那么积极地想要营救朱祁镇,现在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刘安继续道:“不过提到本官的职责,倒是也提醒了本官一件事。”
“如今也先就在城外,瓦剌大军虎视眈眈,你们说也先有没有可能会攻打大同?”
方善立刻道:“极有可能,不然也先为何驻军城外,难道瓦剌人不知道危险吗?”
许贵也是赞同道:“对,也先既然已经得胜,为何还要冒险继续留在这里,万一朝廷开始反击,瓦剌大军出个什么意外,那也先岂不是亏大了?”
“而且眼下瓦剌大军手里有三大营的同僚,只要到时候也先驱赶他们来攻城,咱们怎么办?是杀?还是不杀?”
这也是蒙古人的习惯,他们向来喜欢用俘虏和奴隶打头阵,用来消耗守军的弓箭,反正又不是他们蒙古人,死多少也不心疼。
“那怎么办?”刘安顿时急了。
如果蒙古人用这种方式攻城,那大同的士气必将低落到谷底,防守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郭登摇头道:“自古慈不掌兵,蒙古人用三大营的同僚来攻城,杀了便是,难道还任由他们攻城不成?”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情?”刘安问道。
郭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若是也先用陛下来打头阵,那我等要如何守城?”
刘安大惊,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不大可能吧?”
郭登叹了口气道:“这个说不准,毕竟有陛下在,咱们就不可能全力反击,瓦剌人破城的可能性就大上许多了。”
刘安大骇,不过他心念电转,脑子里人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了大同的安危,本官就亲自回京城一趟,向朝廷面禀此事,请太后决断。”
三人都是撇了他一眼。
你这是回去面饼吗?你这是要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