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已经连着几夜没回内院来住了,任外头闲言碎语再多,顾明棠也不十分在意。
她只知道,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至于别人怎么说,那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控制不住。
至于傅定来不来内院歇息,腿长在傅定身上,她也控制不住。
何况,傅定如此,她也能理解。
他是为公事在忙,而不是刻意的针对自己。
是夜,青霄院内院早熄了灯。傅定从父亲书房离开,回青霄院后,往内院来时,内外院间的门还落了锁。
是傅定自报了身份,守门的婆子这才拿钥匙把门打开了。
守门的婆子显然也打了盹儿,差不多睡了一觉过来。瞧见是二公子,立刻一个激灵,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奴、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婆子说。
傅定却抬手制止了:“不必了。”
何必提前去把她叫醒呢?
他半夜来扰,又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
所以,傅定往内院去时,一路上,也无人通传。
是傅定踏足了内院,守门的婢女看到了,这才晓得爷回来了。
婢女立刻喜着过来请安,傅定却以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放低音量问:“夫人可是歇下了?”
婢女立刻应道:“回公子,夫人已经歇下。”
傅定略颔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越身而过,继续举步往屋子里面去。
婢女回身看了眼,一脸困惑着抬手挠了挠头。但也没有多想,只继续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自己的夜。
屋内,似点了蜡烛,亮了一些。
内院里,众人对傅定的突然造访,都有些措手不及。
今日屋内值夜的芙蕖,更是速速套了衣裳就来请安。
傅定仍是朝她按了按手,示意她回去睡,无需身前伺候。
内寝里,顾明棠已早早进入了梦乡。
如今天渐渐热起来,白日时有些闷闷的,但晚上却极凉爽。
窗户略支起一些,屋外的风偷溜进来,慢慢吹起床幔……屋里馨香幽幽,老远,就见拔步大床上一美人侧卧而眠。
举着蜡烛,傅定步子极轻,缓缓朝拔步大床走去。
顾明棠显然睡得很深、很沉,对傅定的靠近,她根本一无所知。
傅定怕吵到她、扰了她的梦,故把蜡烛留在了离床稍微远些的案台上。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慢慢弯腰于床沿坐下。
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傅定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安详的睡颜。
静坐了会儿后,便自己宽衣。
褪了外衫挂一旁衣架上,之后,傅定便又坐回了床沿边。
又将人好一番细细打量后,傅定这才在她身边躺下来。
顾明棠其实迷迷糊糊中有感觉到身边有人,只是因为觉太好睡了,她懒得清醒过来。又觉得自己这应该是梦吧,所以,转念便又沉睡了去,并没在意。
还是睡觉时突然一个翻身,似乎撞到了一堵……墙?清晰的感受到了不对劲,这才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眼睛突然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了的熟悉的脸。
顾明棠似不敢信般,又多看了几眼。直到确定自己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看到了人后,顾明棠这才一把爬坐起来。
然后略有生疏感的往旁边靠了靠,心里既好奇,又有些尴尬。
只能笑着问:“你怎么回来了?”
傅定才渐渐有点睡去,这便又被吵醒。他倒也不恼,只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慢慢坐了起来。
“今日回来得略早些,便想回来看看你。”傅定只字没提今日父亲找自己一事,只是说是自己想回内院来看看。
顾明棠拥着被褥,这种时候,其实挺有些尴尬的。
“今日府上发生了些事情,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顾明棠认真着说,“但其实我并未在意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也知道,你几日不到后院中来,是因为真的很忙,而非故意冷落。等你忙完后,自然就会来了。所以,若是为着那些流言蜚语,你大可不必。”
见她这样理智冷静,傅定忽然想到了父亲方才跟自己说的话。
所以,傅定问她:“那我今日来,你心里高兴吗?”
微弱烛火之下,二人离得不远不近。就这样,平心静气的聊着天。
气氛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但却又恰好到处,不失尴尬。
顾明棠自然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见她忽而垂首一笑,点头道:“你能来,妾身自然高兴。”
傅定也如实说:“只是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顾明棠:“怎么会呢?妾身也没什么事可做,就算晚上没睡好,白日也是可以补眠的。何况,晚上也未必睡得不好啊?”
傅定看着她,黑眸蓄着笑意,点点头说:“你既这样说,我便明白了。”
顾明棠也趁机俏皮了下,追问一句:“你明白什么?”
傅定则又继续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我明白了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自以为是那样是为你好。可现在提你这样说,我才知道,往后你我间若再有事,得多多沟通才是。”
看他躺了下去,顾明棠也就跟着躺了下去。
仍离他不近不远着,侧过身,面向着他,双手枕在脸颊处。
见她如此,傅定便也侧过身去,面向着她。
顾明棠看着他,便笑了下。然后也没多想,只轻轻阖上双眼,继续进入梦乡。
突然的,只觉额头一片湿润。有炽热的,陌生的,属于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她虽闭着眼睛,但大概能猜得到他是做了什么。
有些不太敢应对睁开眼后的尴尬,顾明棠索性就装自己是睡着了。
只是如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落在傅定视野中。
傅定笑了笑,倒也没继续逗弄,只是也轻轻阖闭上双眼,慢慢睡了去。
顾明棠是一直没睡的,不知过了多久,顾明棠这才慢慢的一点点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枕边人已渐渐进入梦乡的睡颜。
虽然屋内昏暗,但借着微弱的烛火,借着些微窗外的月光……顾明棠还是能将枕边之人近处的好好打量一番。
如今成亲有数日过去,每每细想起来,顾明棠仍觉自己是在梦中般。
等困意席卷而来,顾明棠又慢慢睡过去,待下次醒来时,已是清晨。
毫无意外,身边的人早没了踪影。
但顾明棠却知道,夜里发生的一切,却不是梦。
听得内室动静,芙蕖笑着踏足进来,先请了顾明棠安,然后说:“夜里公子回来歇息了,看往后这府内谁还敢随便嚼舌根。昨儿大夫人还被太子殿下给惩罚了,没了兴风作浪之人,夫人往后不必再受流言之苦。”
虽然顾明棠一开始就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事,也并没受这些流言的困扰。但如今,能见良娣和傅定双双为她出手,顾明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他们母子两个心里都有她。
顾明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云玉菀就算争,也不该如此明刀明枪的争。云玉菀如此针对她,招数如此的拙劣,谁又看不出来呢?
若她真同她较量上,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
不理她,不当一回事儿,良娣那边自然会为自己讨公道。
若她之前便正面回应了云氏的招数,如今,想必结果可能就是各打五十板子了事。云氏虽受罚,可她也讨不着好。
如今这样就很好,云氏猖狂,被良娣抓住了把柄,再闹去太子殿下那儿……都不必良娣出手,自有太子殿下对付她。
“昨日之事,是婆母为我做的主,我该去她那儿请个安。”顾明棠说。
郭氏开明,并未给儿媳妇立什么规矩。
并也交代了,说她平日里要管着这偌大的太子府,也忙。若非有要紧之事,无需日日来晨昏定省。
顾明棠倒不是不孝顺,或是拿大。只是,的确也怕自己一日两三次的往雅梅居跑,会打扰到婆母。
所以,这几日来,一般都是一日过去一次。要么早上去,要么晚上去。
而且,还是捡着她不忙的时辰去。
顾明棠过去时,郭氏也才晨起没多久。
桌上的早饭才摆好,郭氏才坐下来,正想着马上一会儿儿媳妇会不会来请安时,便见门外有丫鬟走进来,禀告说:“二夫人来请安。”
郭氏笑着:“快叫她进来。”并又吩咐下去,让多准备碗筷。
待得顾明棠走进来后,郭氏直接笑着指一旁:“你这一早来,想是还没吃吧?先坐下来陪我吃早饭。”
顾明棠蹲身应是。
大户人家,素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席间,婆媳二人只简单说了几句,也是郭氏招呼顾明棠吃点心的话儿,旁的什么事也没说。
待得用完早饭,郭氏命人将桌子收了,这才看向顾明棠道:“走,我们坐去那儿说说话去。”对这个儿媳妇,郭氏如今是越来越满意。
远的不提,就单单同那云氏比,郭氏心里绝对是更喜欢自己儿媳妇的为人处事的。
坐下来后,婆媳二人也算是第一次安安静静坐着聊些心里话。
顾明棠今日此来,是向婆母道谢的,所以,一坐下来后,顾明棠又再站起,恭敬着朝婆母再弯腰行了礼。
郭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快些坐下来说。”
顾明棠却说:“若非是母亲,想儿媳如今还深受那些流言之困,受着委屈呢。”
郭氏便说:“你是我儿媳妇,我不帮你帮谁?何况,流言非实,我又怎能任由那些人外边乱嚼舌根而不管教呢?”
“母亲说得是。”顾明棠笑着应下。
郭氏望着人,再次叫她坐下后,又继续说:“咱们婆媳关起门来说几句体几话,你的做法,实在叫我十分满意,尤其是与那云氏比起来。”
“云氏那样欺辱你,你能顾全大局,忍着,直到我出手为你做主……可见,你这孩子的心性是极好的。成大事,就怕太过性急,稳不住。但你不一样,日后有你伴定儿左右,我也就放心了。”
顾明棠也说:“儿媳知道,外头传言都是不实之事,所以,实在没必要去较这个真。若儿媳真同大嫂较量上了,难堪的,也是母亲您和太子妃娘娘。何况,儿媳也知道,母亲您疼爱儿媳,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媳受欺而不管,所以,儿媳只管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其余的,实在无需儿媳多思多虑,从而深陷困扰之中。”
郭氏很是赞同她的这番说法,于是听后频频点头。
“你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我总算能明白,为何定儿当初非你不娶了。”
顾明棠:“?”
嗯?傅定是非她不娶的吗?
对此,顾明棠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略显羞怯的垂了脑袋。
郭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大房那边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惹得殿下不高兴了,郭氏心里自然快活。
当然,更高兴的,自然是她得贤媳一个,而太子妃那所谓的高门出身的儿媳妇,却只是说起来名声好听些而已。
可以说是没什么脑子,行事十分蠢钝的。
大公子不是个成器的,张氏婆媳二人又都尽不是对手……想着往后的日子,郭氏自然就觉得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