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云南,相传汉武帝元狩间,彩云现于南中,遣官员前来查探,便发现了这别有风味之地。
是以,有美名:“云南”。
此地,街道幽曲窄达,家家依山傍水,五花石铺成的小路延展至视野的尽头,却没有城墙。
晌午时分,一家装饰奢华、人烟稀少的酒楼内...
“客官,这是我们本地最富盛名的炒鲜菇,请慢用。”
一盏茶后。
“哈哈,这失忆菇果然立竿见影,又点倒一个!”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可真俊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赚了!赚了!这回咱们是赚大发了!”
*
如梦似幻的流云漂浮在群山之巅,一列翠屏雄踞于西洱河畔,这里正是云南的点苍山。
山脚下有一座很大的奴隶场,据闻,场主乃大理国的皇亲国戚,不管是谁,都要给足其脸面。
云霓带着丫鬟玉芝走进来。
她年方十六,瓜子脸蛋,薄薄的唇,眉目灵动,身上披着块五彩织锦,往奴隶场里一站,十分打眼。
尤其是髻上的珍珠、金贝壳、琥珀簪子,阳光下,宝光流动,映得她一张俏脸更增丽色。
这时,六名大汉手执皮鞭押着一辆马车进入奴隶场,车内载着十来个奴隶,均生得面容斯文。
据闻,是用失忆菇从隔壁大颂“点”来的。
云霓拉着玉芝稍稍往旁边站了些,马车驶过,只见颂奴中有一人身量颀长,瑰容俊面,即便双手双脚都被铁索捆绑着,满身污秽,也难掩矜贵之气。
云霓不禁暗暗打量起他。
这人先前该是个翩翩玉公子,真是可怜...
这般想着,那男子倏地望了过来。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眼睫很长,眼尾微微上挑,就跟桃花似的。
然云霓没在他的眼里感觉到和煦的春意,只有堪比凛冬的寒意。
马车停下,奴隶一个挨着一个走下来。其中一个因体力不支倒下,大汉的皮鞭立刻招呼了上去。
“起来!起来!给老子起来!”
见状,挑选奴隶的人们纷纷仓皇退避,生怕被皮鞭误伤。
人流涌动,云霓躲避不及,眼见皮鞭就要照着秀气的脸蛋招呼过来,小臂忽地一紧,整个人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淡淡的沉水香袭入鼻端,云霓抬起美眸,只见他也正一瞬不瞬、静静地盯着她,眸光幽深难测。
大汉见奴隶拥着买主,即刻过来强行扯开,“老实点,别毛手毛脚的!”
说着,转过身,一脸谄媚地对云霓拱手道:“云小姐,抱歉,抱歉。”
云霓用帕子擦了擦小臂,扯下嘴角,再看向那男子,却见他已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会武功么?”她问他。
男子抬起眼眸,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怎样才算会?”
云霓又道:“一人能打十个汉子吗?”
男子顿了下,“能。”
云霓满意地点点头,对大汉道:“这个人,我要了。”
闻言,男子双目一凝,那染着污泥的下颌微微绷紧,阳光下,竟有种破碎的美感。
云霓微一失神,而后以十两银子买回了一名护卫。
回府的路上,她特意去成衣店帮他买了几套白色的短衣长裤,又让他去西洱河畔清洗干净后换上。
等待的期间,云霓让玉芝去买了几个鲜花饼。她坐在西洱河畔,拈了一个自顾自地吃起来。
不多时,一抹白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男子身姿昂藏,对于普通男子而言的长裤,穿在他身上,竟只到小腿,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如玉,比姑娘家的还要嫩!
云霓小嘴里含着半块鲜花饼,愣愣地看着对方,感觉他比自己在王宫里见到的王子还要矜贵。
“漏了...”男子淡淡地提醒。
“啊?”云霓立刻回过神来。
“嘴巴漏了...”男子泰然自若地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云霓低眸,发现裙子上掉着些鲜花饼的碎渣,又羞又窘地闭上嘴巴。
她从玉芝手里拿了个鲜花饼递给他,“饿了吧,你也吃点。”
男子眼皮垂下,盯着干巴巴的鲜花饼,默了默,接过来,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见他吃得优雅,云霓翘起唇角,“日后,你就当我的护卫。我虽是个庶女,但爹爹是大理国的国师,他待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没饭吃。”
男子咽下鲜花饼,眉间聚起疑惑:“国师府上会缺护卫?”
云霓一愣,惊讶于他失忆了,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逻辑。
“府里是不缺护卫,可我缺...”她讷讷地开口,“他们都听大夫人和嫡姐的话,我...”欲言又止。
男子大概明白了,出声打断她的尴尬,“我当你的护卫。”
云霓杏眸一亮,“我叫云霓,你呢,叫什么名字?”
男子陷入沉默。
云霓拍拍他肩,“没事没事,记不起来,我就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我隐约记得有个‘礼’字。”其它的,全是一片空白。
湖面上的风徐徐吹来,拂面而过,却吹不散他那眼底眉梢的愁思。
云霓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你日后就跟着我姓吧,我叫你云礼。”
她声音清脆娇嫩,带着柔软的大理国口音,轻易安抚了男子心中的烦躁。
他缓缓舒展开拳头,没有拒绝。
之后回到云府,他终于知道云霓为何要买护卫。
“云霓死丫头,快把爹爹昨日给你的头面交出来!”一道娇蛮的谩骂撕破午后的静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我嫡姐云裳来了!快!你帮我挡住他们!”云霓吓得躲到男人身后,一双弯弯的眉毛蹙得紧紧的。
云礼望向门外,须臾,一名身材丰腴的女子领着数十名护卫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云霓的庭院。
“死丫头!快把东西交出来!”视线落在陌生男子的脸上,云裳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这小白脸生得好俊!
“不给!那头面是爹爹买给我的,凭什么要给你!”有了护卫后,云霓颇有点底气,从云礼背后冒出头来,娇娇地怼了回去。
“哎,你这个死丫头!你不过是爹爹与婢女生的杂种而已,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云裳蛮不讲理地冲上来,要逮云霓。
却被陌生男子当场揪住了后领,毫不怜香惜玉地甩了出去。
“唉哟!好啊,死丫头,你竟还敢找帮手!”云裳从地上爬起来,发髻乱了,更显疯癫。
她朝身后的护院们尖声叫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护院们这才醒悟过来,“是,大小姐!”
说罢,一群人一哄而上...
然后,又一哄而下...
“死丫头...”
感受到陌生男子如有实质的杀人目光,云裳蓦地噤声,恶狠狠地瞪眼云霓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哈,好痛快!”云霓双手一拍,亮晶晶的眸子充满崇拜地望向男人,“云礼,你好厉害!”
云礼低眸看着自己的拳头,犀利的眸光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怎会身怀如此精绝的武功?
那一招一式,就像是烙印在身体里似的,不用过脑子,在危险来临时,就下意识地使了出来。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