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书房内,瑞宁走到原来挂金带围画的那面墙前,用火折子点起一盏油灯照明。
他转过身来,对萧旭伸出手,“拿来。”
萧旭双手负在身后,声音无澜:“什么?”
瑞宁冷笑:“大人明知故问,自然是剩下的两万五千两银票。”
萧旭沉默着低头看瑞宁的手,若有所思,身上的气息渐渐凛然。
瑞宁倒也不惧,说道:“那东西藏得极为巧妙,我也是费了大心思才找到的。你以为这五万两银子好赚?”
他这话绝对不是在诓人。
江南夏季多雨,尤其是梅雨季节。空气潮湿,墙面出水,一次浸入了那金带围的画卷,晕染出隐藏的小字,便被洒扫拂拭的瑞宁瞧见了。
若非这样的偶然,他哪里会想到这间普普通通的书房竟藏着墨家的传家宝。
半晌,萧旭冷冷一哼,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他手里。
瑞宁拿到灯下,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待确认无误后,才塞进衣衽藏好。
之后,举着油灯走到供案前,伸手在观音莲座底下摸索。
掏了好一会儿,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拿到油灯下,烛光映出斑驳的铜绿。
看到这里,蓁蓁眉尖一动,纳罕道:原来那观音莲座下竟藏着枚钥匙。“书房”、“观音”都有了,那“居中”二字,又是何意?
疑惑着,便见瑞宁低下头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开始数起地砖。
横着数了一遍,又竖着数了一遍,最后跑到书房最中间的那块地砖,用足尖碰了碰,听得空响,笑道:“就是这儿了!”
萧旭当即从腰间拔下匕首,撬开地砖,果然,那砖头底下埋了一个油布包裹。
“怎样,没骗你吧。”瑞宁略微得意地扬眉。
萧旭不答,兀自打开油布包裹,露出一只黑漆铁匣。而后,将匕首放在地砖上,从瑞宁手里接过钥匙去开锁。
“咔哒咔哒...”
萧旭拧了两下,神色倏地清冷了下去,凌冽地质问:“怎么开不了锁?”
瑞宁脸色微变,“不可能,我分明打开来瞧过,‘天工巧术’就在里面。”
说着,蹲下身来,要抢钥匙亲自开锁。
便在这时,一声“嗤”响。
萧旭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短匕,反手朝瑞宁胸口刺了进去。
瑞宁脸色煞白,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萧旭,嘴巴无声地翕合一下,便即不甘心地向后倒去。
萧旭眼疾手快地抱住他腰,将他慢慢放下,以防发出声音,惊动他人。
然后又在瑞宁身上摸索,取回了五万两银票。
看到这里,蓁蓁怒不可遏。虽说瑞宁死不足惜,然这辽国大汉未免也太心狠手辣,毫无信用可言!
她握住赵君珩的小臂,正想让他去抢铁匣与钥匙。
怎料,黑暗中突然“嗖”的一声,另一扇西窗即开,一道黑影猛地向萧旭扑了过去。
来人身手甚是敏捷,一扑即至,双手成爪,一只抓向面门,一只抓向前胸。
霎时间,一股强势的劲风将萧旭全身罩住。他不禁大骇,顾不得去捡铁匣,忙持着匕首去格挡。
可还是慢了一招,被一股猛劲撞到。
萧旭顿觉胸口气血翻涌,如同撞在一面丈许厚的石墙之上,身子不自觉地后跌三步,待要使劲站定,竟然稳不住脚步,又后退了三步。
高手过招,胜负便在瞬息之间。
萧旭脸色陡然一沉,心道:不好,今日遇上中原高手了!
蓁蓁亦是大惊,又来一个“程咬金”!
昏暗中,她回眸看向赵君珩,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皱紧了眉头,一双桃花眸目不转瞬地盯着书房里的两人,散发着丝丝冷意。
“区区蛮子,也敢肖想我大颂宝物,拿命来!”
书房内,一声厉喝,充满轻蔑。
蓁蓁连忙再看,却见萧旭目光忽然投了过来,叫道:“那是何人?”
紧接着,黑衣人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两厢一望,对方立时沉声喝道:“出来!”
萧旭见状,趁机卷起铁匣想要从另一扇西窗跃出,黑衣人警觉地回头,抓起桌案上的画笔,电光石火般地掷了出去。
径直打在萧旭两肘的麻穴上。
萧旭两手一松,见铁匣坠地,怒得直爆粗口:“你大爷的!”
他深知,这一招,武学造诣极高,一时不敢以身犯险,如何再顾得上铁匣,当即跃窗出逃。
那黑衣人并不追他,只回过头来,隔着窗纸,喝道:“出来!”语气十分不善。
蓁蓁全身一凛,下意识地看向赵君珩,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
月光下,他脸色漠然,眸底却闪烁着残忍的嗜血光芒,手中的金乌软剑更是锋芒冷冽寒森。
“时序?”
不!他现下是秦王,赵君珩!
赵君珩恍若未闻,以剑刃无声劈开西窗,声音冰冷:“我家夫人困了,一招定胜负如何?”
蓁蓁:“…”人家正看得紧张呢!
借着月光,黑衣人看清了男子的模样,脸上的讶异即刻转为轻蔑与嘲弄。
温温润润的书生竟扬言要与他一招定胜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好!一招定胜负便一招定胜负,多使一招便是小狗!”黑衣人冷笑,笑声满是狂傲。
一招后——
赵君珩弯腰拾起地上的铁匣与钥匙,从书房正门跨了出来,微一歪头,“夫人,回家睡觉!”
蓁蓁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回头看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再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赵君珩,半晌都找不到声音。
乖乖!这么逆天的功夫,莫怪他不能洞房!
实乃合情又合理!
老天爷多公平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叫一个人全给占了!
她颠颠儿地跑过去,却听赵君珩又对书房里的黑衣人道:“劳驾你收拾残局。”
望着月光下纵跃出院墙的夫妻,黄宗羲满眼的茫然与骇然。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小子耍的是...
他们墨家军的追魂剑?!
不是,怎会有人把追魂剑练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啊?!
此时此刻,他不禁无比庆幸自己方才多加了句,“多使一招便是小狗”。不然的话,恐怕自己已在下一招被对方给斩了!
蓁蓁与赵君珩回到宅子,已是丑时三刻。
挥退左右后,赵君珩便把铁匣与钥匙放在桌案上。
“等下。”蓁蓁想了想,急忙转足回去上门栓。
然等她提衣跑回男人身边,目光落在那被打开来的铁匣中时,脸上的小表情刹那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