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悄然褪去,天光渐亮。
趁小叫鸭还没睡醒,蓁蓁杏眼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迈着没精打采的步子前往藏书阁。
昨夜,她竟破天荒地梦到了赵君珩!
而且,还是衣衫不整地躺在她的榻上!
脸仍是那张蕴藉深沉的脸,偏偏,大手不够规矩,在她身上肆意游弋,狎昵得令人发指。
更要命的,他竟还拿着燕春楼里红倌的那叠帕子,水妖似的,撩着她的耳后根,问她:“试试?”
她哪里醒得过来?简直要命!
就算是圣人,对着他那双温柔如水,深情缠人的桃花眸,也未必醒得过来!
唔,一定是昨夜偷听了皇帝与皇后的墙角,老天爷才要这么惩罚她!
胡思乱想间,就走到了藏书阁,将御令递给看守的宫人后,她很快被领了进去。
可惜令人失望的是,泛泛地浏览半日,却是一无所获。
与看守的宫人一打听,才知自“闭关锁国”的政策颁布后,藏书阁的外邦典籍,无一例外,就全部被销毁了。
蓁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百害而无一益的“闭关锁国”原是专门针对墨家而的!
老鸡精,果然做贼心虚!
看来,得另外再想破译的法子才是。
颓丧地出了藏书阁,蓁蓁刚走到御花园,忽然间,一声暴喝在远处炸响。
夹杂着令人胆颤心惊的犬吠之声。
“王氏!你竟敢欺到皇后姐姐的头上来了!勾引秦王不算,怎么,你还想当主子娘娘了?臭不要脸!”
想都不用想,蓁蓁就知道是谁来了。
无语地撇了下嘴后,就见长乐牵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獒犬站到了面前。
那獒犬皮毛乌黑发亮,龇着牙咧着嘴,神态异常凶狠,瞧上去甚是骇人。
蓁蓁睨了眼前的一人一狗,表现得丝毫不惧。
要知道,“狗”眼看人低。人越表现出害怕,“狗”就越放肆。
“大清早的,你瞎嚷嚷什么?”
见蓁蓁不怕,长乐愕了下,随即指着她的鼻子,怒气填胸地质问:“你不在慈明宫好好地倒恭桶,跑福宁宫去做甚?”
蓁蓁眉眼一厉,原来自己被派去倒恭桶皆是拜这位刁蛮郡主所赐。
那可得好好地“感谢感谢”她!
“陛下封我为鸭尚宫,我自然要帮他照顾小叫鸭。怎么,你有意见?”
“你!”长乐纤足一顿,又拍下獒犬的脑袋,骂道,“风骚的女人借口最多,叫你骚情。阿宝,咬她!”
獒犬得了指示,冲蓁蓁狂吠,露出森森白牙,作势要扑上去。
不想蓁蓁打狗亦颇有一套,她眼明手快地摘下缀在腰间的香囊,照着獒犬鼻子猛地一拍。
这香囊是她先前在金陵时自己亲手缝制的,里面满满的都是茉莉干花,香味要比铺子里售卖的寻常香囊要浓郁得多。
狗鼻子素来灵敏,阿宝猝然受到刺激,“嗷呜”一声,便出于本能地蹲了下去。
狗眼瞪得如铜铃,张牙舞爪地发威,却不敢再次扑上去。
长乐气急败坏地伸足去踢獒犬的屁股,边踢边骂:“狗东西,本郡主叫你咬人,你蹲下作甚?快起来!”
阿宝充耳不闻,只是胡胡狂吠,瞪着蓁蓁手中的香囊,满眼戒备,一动不动。
长乐愈发生气,两眼冒火地瞪向蓁蓁,扬手作势要打人。
蓁蓁立时警觉,飞快地从香囊流苏上扯下颗珠子,瞄准长乐肘部的某个穴位,隔空弹了过去。
“啪!”
右脸生生挨了自己右手一巴掌,长乐瞪向蓁蓁,一脸地匪夷所思。
“你对我做了什么?”
蓁蓁两手一摊,颇为无辜地:“郡主别赖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才怪!
因着对蓁蓁是金陵琅琊王氏嫡女这一身份先入为主的观念,长乐一时还想不到眼前的人会武功,只是觉得邪门透顶。
不甘地眯了眯眼,她扬起右手还想招乎上去,却听身后有人忽然喊道:“住手!”
不由得回眸望去。
只见数名内侍与宫女正簇拥着一顶翟轿而来。
领头的内侍尖着嗓子,厉声喝道:“长公主尊驾在此,禁止喧哗吵闹。”
赵淑仪来了,她还是要礼让三分的,当即停下手上动作,敛了敛衣襟,牵着阿宝迎上去。
蓁蓁拧了拧眉,也急忙提衣,跟着走上去。
翟轿落地,众人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内侍伸手掀开绣着精致牡丹的轿帘,赵淑仪款款走下轿子,姿态秀雅,容颜甚美。
“皇婶,不必多礼。”
惊讶于长公主熟悉的音色,蓁蓁慢慢抬起娇颜,却见是莞尔薇笑的阿仪!
对了,阿寻是皇帝,阿仪自然就是长公主了!
想到她对自己的称呼,蓁蓁眼里的光微微黯了下去,尴尬地回以一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瞥见凶恶的獒犬,赵淑仪声音陡然冷下,“长乐,你怎地又把这狗牵出来了?陛下不是早就警告过你,此狗不得出琼华殿的吗?”
琼华殿是长乐居住的宫殿,因着阿宝先前咬伤过不少宫人,便被赵谦寻软禁在琼华殿里。
长乐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可纵是心里再不服气,也不敢公然违抗皇命。
于是,不情不愿地命人将阿宝送回琼华殿。
赵淑仪刚从慈明宫里请安出来,此时并不着急回公主府。
她主动携起蓁蓁的手,只觉这位皇婶特别合自己的眼缘,“皇婶,我们去那亭子里坐下,说会儿话吧。”
“好啊。”蓁蓁微笑点头。
人家殿下“皇婶”长、“皇婶”短地喊着,她能不答应么?
说着,便向御花园中一座绿檐红柱,雕梁画栋的六角亭子里走去。
被直接无视,长乐气炸了,怒着一张脸,腾腾地跟了上去。
绝对不给这两个女人背后讲她坏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