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至多有丝丝执念残存世间不肯消散,若生前乃一方大能,自然也能做到灵魂不入忘川轮回,飘荡在阳间寻找再生契机。
正因如此,
魍魉作为仅剩的魂体,若被人击碎,那便真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就算是再能耐再嘴硬的人,
有谁能不怕死呢?
魍魉也一样,
不过凡己。
黑袍用不知哪儿来的幽火狠狠烧着魍魉,直到对方魂体冒出焦烟、魂体透明了许多,如此虚弱模样下,他才一甩手,将魍魉摔到地上。
也是奇怪,
这个时候的魍魉居然也能接触地面,
他瘫倒在地上,痛苦不已,颤抖不休,趴着久久没有缓过痛来。
黑袍看着魍魉,像是在看什么肮脏蝼蚁一般,嫌恶道:“没用的东西,连魇种都催动得这般缓慢,我要你有何用?”
不知为何,
这人明明是在膈应奚落自己,可魍魉却从中莫名听出一丝丝别样情绪。
好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好像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到底是什么,
魍魉分不太清,
只记得黑袍在进去洞室动作的前一刻,撂下了一句狠话:“往后我若是再见不到那小子体内魇种的成长,那你就彻底消散吧。”
“废物。”
好古怪,
最后这句话,
明明是骂人的,
可魍魉却听着该死的熟悉,
仿佛自己生前曾千听百闻了数遍。
在这一刻,
随着黑袍的身影消失在洞室前,
魍魉脑中忽的浮现起几块断断续续的、碎得不成样子的模糊记忆。
“废物,你就是废物......”
“区区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也敢在家主面前博眼,去死吧......”
“还想吃热乎的?残羹冷炙都懒得给你这个贱种。”
嘶——,
说话的人好多,骂的好狠,头好痛。
刚才被烧成那样魍魉都硬撑着没喊出声,此刻倒是被脑中这些冗杂的秽语给冲击的忍不住抱头惨叫起来。
一声又一声的废物,一声又一声的该死,好像都是真的,
魍魉似乎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个人人嫌弃的废物,也真的死了。
可自己到死的时候,也确实是个元婴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而又为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哥,疼......”痛到意识模糊之际,魍魉下意识怅然道,然这一声浅到极致,不过随风飘散,连他自己都没听见。
仿佛梦话......
“谁!”
洞室中,勉强压制住魇种引诱的时望轩还没喘息片刻,虚弱的眼神便在触及到眼前一身黑袍的来人时瞬间转为警惕犀利。
挥手间,便是一道戾气极重的雷。
然而时望轩半步金丹的足力一击,却被黑袍轻易一手捏住,随后当着他的面细细碾碎。
这人竟是这般轻松,
毫发无伤!
来人极强,修为深不可测。
意识到这一点后,
时望轩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撑着身体站起横刀以对,厉声道:“何人!”
相对于他的警惕,
黑袍只是站在离时望轩五步远的地方,站的笔直,他提醒道:“与其关心我是谁,不如操心一下你脑子里那个东西。”
闻言,时望轩眉目一沉。
“很痛吧?”黑袍语气中透着些许得意,“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好东西。”
横贯了数年,寻遍魔界各处,才终于找到了能够对付你的东西,
自然不会叫你好过。
时望轩霎那间明悟过来,咬牙道:“是你做的。”
黑袍道:“那是自然。”
“不过我曾心中有疑,那魇种明明一早便种下,为何时至最近才开始生根扎根,连萌芽也异常缓慢。”他徐徐道,一手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
时望轩冷道:“自然是你的东西没用,不过尔尔。“
“呵,”只听这人笑话似的轻笑了一声,嗤之以鼻道:“你还是老样子,老天生养出来的自信。”
敏锐听出他话中的端倪,时望轩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以前见过你?”
黑袍短暂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嗤道:“不是,只是我见过你罢了。”
听到这话,时望轩眼神微动,神情凝重,好似是在回想自己以往遇见过的那些人。
黑袍自然是笃定时望轩想不到,
但也没闲心等他乱猜,只自顾自继续道:“魇种是魔界贵族历代陵墓生养出来的魔物,自然是极好极邪的东西,就算催动缓慢,也断不会是它的问题。
若要真论缘由出处,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黑袍说着,语气渐渐疑惑,甚至还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诧异:“你居然会爱人?”
一个血债深重的天生孽种,居然也会爱人。
他的话,落在时望轩耳中,像是毫无征兆的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出了几圈莫名的涟漪。
“你在胡说什么?”时望轩疑道。
黑袍闻言,瞧了眼面前神情茫然的少年,那眼中不似作假的懵懂不解之色险些叫他嘲笑出声。
“原来如此,”他意味深长道,“原也是我忘了,你现在的岁数,自然也未曾开窍。”
时望轩听他说话听的渐生烦躁:“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袍道:“说什么?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
时望轩冷眼道:“你自说一气,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