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命如蝼蚁,强者高踩天地,这才是王道。”
时望轩捂着胀痛快要爆炸的头,艰难反驳道:“不堕魔,我也一样能。”
“呵,”那声音十分不屑。
时望轩强撑一口气,再次尝试着把识海中已经扎根的魇种拔出,可一碰,便是三魂七魄锥心的剧痛,痛的他直不起身。
“滚出去!”他嘶喊道。
时望轩一直记着,
临走前,黑面对魔修的深恶痛绝,
既然如此,
自己就更不能入了歧路,引得那人生厌。
他道:“魔修肮脏,你休想得逞,我绝不会......”
“魔修肮脏?你又是什么?”那声音将时望轩的话打断,并道:“魔界一向讲究血统的三六九等,你身上有着一半纯正的魔族血脉,你说魔修肮脏,那么你呢?”
“我......”
时望轩被这个问题成功问住,目光恍惚一瞬。
他记得,
自己身上有着另一半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族血脉,纯正非常,也嗜血性极强。
那是极为恶心的一方,
可那个时候,
他记得黑面又说,这不怪他。
有人说不怪他,即便只有一人,那也足矣。
时望轩撑起底气道:“即便是有魔族血脉又如何?我不走歧路,不践踏人命,何来肮脏。”
岂料那道声音却突然大笑起来:“天真,无知!”
在时望轩不明所以的警惕目光中,
那声音狂笑着,发出刺耳的嗡鸣,将时望轩脚下的地面震出了几道裂痕。
“人心难言,绝不可赌!小子,无论你之前多坚守本心,怎样一心向正,在旁人知晓你的魔族血脉后,你过去所有善行良缘,所有坦荡努力,皆会化为乌有,被世人唾弃。
就像一枚石子落入水中,若出自魔修之手,就连激荡出来的涟漪,世人也灰觉得肮脏不堪。”
然而这番话说下来,
时望轩仅仅抿唇一瞬,随后虚弱的脸庞就扯出一丝轻笑:“说够了么?”
“我不信。”
因为有人,
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明明清楚自己一无所有,却真心相对,天材地宝机缘奇遇毫不吝啬,明明知晓自己身上的肮脏血脉,却仍然嬉笑如常,日日亲好相处从不歧视疏远。
明明知晓自己所有的不堪狼狈,却从未像旁人一样奚落嘲讽,反而竭尽所能相助,时刻站在自己这一边。
时望轩曾以为自己宛如雨水冲刷不掉的烂泥过往会一直这么黯淡无光下去,没想到竟有这么一时的花,真真实实,一枝独秀的开在了他身上。
哪怕就这么一个人,
不明来历、身份、甚至行踪都不能捕捉的一个人,
肯陪着时望轩走过那段泥泞,足以让他撑着走下去的念头更多一个。
想起那人平日里上挑的眼尾,清澈明亮的真诚目光,还有时时带笑上扬的薄唇。
闭关的这段时间里,
与轻佻欢脱的黑面的那些回忆,成了时望轩对抗魇种侵蚀神智的最大助力。
可正因如此,
那声音也逐渐察觉到了‘黑面’在时望轩心中的特殊存在,
洞外,
黑袍伸手猛地掐住了魍魉的脖子,阴狠道:“你胆敢隐瞒我。”
明明是唯有时望轩一人才能看见的魂体,明明连萧玉书也只能在特定情况下才能听见的声音。
此刻魍魉却真真实实的,以一个缥缈虚幻的魂体被人掐住了脖子,死死的。
已经脱离活人生世的灵魂,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几乎要逼死人的窒息感。
这无疑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你……咳咳……到底是、是谁?”魍魉声音艰涩道。
黑袍全身笼罩在漆黑之下,就连手也附着黑烟看不清肤色,无缝隙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沉沉轻蔑之音:“在几寸狭地关久了,经年不见天日,都忘了你主子是谁了吧?”
“什么主子?”
魍魉听的十分迷茫,他生前残存的人世记忆中根本没有眼前人所言的什么主子,更别说什么有所隐瞒。
不想告诉这个人有关时望轩和黑面的部分私事,只不过是怕这人会借机杀害时望轩从而致使自己再次失去卷土重来的契机罢了。
可魍魉怎么也没有料到,
这人不仅能看到自己,居然还能做到徒手掐住自己魂脉。
这种痛比活着被人扼住咽喉更疼,
黑袍不知是什么诡异来头,竟然能将魍魉整个魂体烧的苦不堪言。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烧为灰烬时,魍魉突然听到对方道:“也罢,你生前原也是个脑子蠢笨的,不然也沦落不到这个下场。”
这语气透着犀利的讥讽,
明显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要是放在以前,时望轩和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敢这么说,魍魉就算做不到能把他们怎么样,也绝对会锲而不舍的骂回去,不讨亏吃。
可现在,
魍魉面对黑袍,识海中竟然平白生出一种强烈的熟悉,以及,莫名的恐惧。
像是发自内心的畏惧,使他不敢反抗。
因为魍魉心中清楚,面前这人好似真的有将自己打散的能力。
哪怕,
自己身上仍然存有不亚于元婴的神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