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许南烟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
看见齐墨无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一直看着窗外。好像心事繁重,却又不想与人分享。
“切。”转身。
恍惚间不自觉的发出了声响,是她心底的鄙夷。
许南烟不喜欢眼前的人,尤其他那双苍凉的眼睛,好像看透了生死,又看不透实事。让人莫不清楚。
更因为他那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放不下姿态的求医,都让许南烟看不上他。
而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让齐墨无回头。
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在麓林书院的学习还算平顺,每天繁重的学业,让她暂时没有心思去向别的事情。比如,如何巴结这个纨绔子弟。
后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为了能开医馆,她应该忍受的,只有找到齐墨无这个盟友,自己才有一丝希望。
于是乎,同处一室毫无沟通的状态,许南烟决定彻底的转换一个态度。
“齐少爷,那个...”
对着床上正在看书的人说话,站在他的床边,打算低下头好好阿谀奉承一番。
他淡漠抬头。
“今天你在课堂上好厉害啊。居然知道那么多,我看先生好像都不知道那些。”
许南烟说的是,他今日在课堂上当众反驳了另一个学生的言论,那个人说,世上有一种药,服下可以抵百毒,便是耳鼠。
齐墨无直接站了起来,说耳鼠这种兽魂早就已经灭绝了,就是因为有他那样吃自己同类的人,所以才会导致一个种族的灭绝。
课堂上,齐墨无的一言一行,就好像当初他在麓林书院的门口反驳了自己。
虽然她至今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可是齐墨无的眼界,确实好像比这里任何一个学生要高的多。
“呵,今天你试药试傻了吧。”
这个人,总有一百种办法挑衅自己的底线,可许南烟何其执着,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会轻言放弃。
又挤出一个笑容,“嘿嘿,没有。以前是我不对。”
“你如何不对?”
“额...就是对你的态度不好。我们好歹共处一室,应该...应该互相帮忙的。”
齐墨无摇摇头,“你笑的真难看。”
真的难以忍受她的愤怒,明明自己是在巴结,可心里的讨厌却一点点累加。
他低下头,不再理会。
倒是许南烟,誓死不罢休的想要套个近乎,“齐公子,听说你爹在朝堂很受城主的重视啊。”
“你不知道吗?”
“我?”指了指自己,“我当然不知道啦,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齐墨无没有抬头,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放肆。
“就是听说,听说的。”
想要掩盖自己的身份,只能撒谎,可是床上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实在是难以接话。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还好,齐墨无合上书,一双眼睛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医?”
“当然是为了给人治病。”
“治病为了什么?”齐墨无难得话多了些。
治病为了什么?她好像从未想过。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无从回答,顿了好久,她终于开口:“为了能长命百岁,健健康看。”
“若你医治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突的,许南烟沉默了。
医者仁心,自当一视同仁,可若真像他所说,治好了病,却治不好他的心,那自己也会变成坏人手里的利器。
“你自己也知道了,是不是?”
“麓林书院,每年都会走出去大量的医者,可是这整个兽魂世界里,又有多少是真的在为那些需要的人救治的?”
齐墨无忽然激动了起来,“不过就是为了名利,他们宁愿选择宗系,旁宗,甚至下都去做一个统治者的傀儡,也不会潜心帮助老百姓。”
“我不一样。”
“恩,你确实不一样。”
他毫不犹豫。不知道是夸还是贬。
“你比他们那些人更可怕。”
这话实属伤人,许南烟怎么就比那些人更可怕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医术去争名夺利。”
“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分辨善恶。”
“我怎么不能。”许南烟不允许他没来由的污蔑。
齐墨无从床上站了起来,眼神里的冷冽让她有丝害怕。连着退了两步。
可他只是起来将书归置好。重新坐到床上的时候说:“兽魂世界里的善恶,比人类世界要难以界定的多。”
“你从未踏出这里一步,没见过这里最凶狠,残忍和冷血的一面,你又如何判断?”
“我...”
她确实从未踏出闺房,可是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并非是非不分。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知道岩羊的现状,知道耳鼠的灭绝。”
顿了顿,“那是因为,我关心的事情,跟你们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包括你。”
许南烟莫名有些失落,她想要巴结的人,似乎并不如她看到的那么浅薄,反而,渊博的让她像是井底之蛙。
“我...我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许南烟只是一味在反驳,可没有任何的理由足够支撑自己。
“我的话,或许有些重,无非就是想告诉你。”
对上许南烟的视线,“你根本不适合当医者。”
她太单纯,太善良,太容易被人利用,没有心机,不单是做不好医者,她甚至都不像是一个同生体。
“我一定会向你证明的。”转头,直接跑出了房间外。
许南烟哭了,可又不想在齐墨无的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她已经被说的一无是处了,再哭,恐怕在他眼里自己还担上了爱哭鬼的印象。
跑到晒采药的平地上,她拿起一种药就开始背诵功效用法和弊端。
“枥木,增强...增强记忆,入药同白芍,可以...可以驱青雘级的魂法伤口。”
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心里就是不服。
她明明记下了所有的医理知识,只要再等等,实践她所学,自己就可以行医了。
凭什么?
凭什么说她不能成为一个医治。
太过于专注,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走来一个人。
“那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声音熟悉,正是惹哭他的人。
许南烟赶紧用布衫擦脸,“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刻苦认真难道也妨碍你了吗?”
“刻苦认真有什么用?救不了你的。”
回头,狠狠的瞪着他,虽然一看就是刚哭过的婆娑模样。
“你自己不想来麓林书院,那是你的事情,但是...”
“请不要再妨碍我了。”说完,丢下话就往宿舍走。
而留下的齐墨无,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不该跟她说那么多,更不该操心别人的事情。
可是于她,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