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处钟鼓之声被敲响,在层叠的宫墙内散开,透着国泰民安的繁华之意。
凤舆轻移,礼乐奏响。
温染颜着一袭凤袍慵懒斜坐,四面薄纱轻扬时,能看到她单手撑头的随性模样。
妖艳如火的凤袍上绣彩凤,五彩凤尾轻盈欲飞,流溢婉转,乌发梳成高髻,羽丝嵌宝凤冠在光下熠熠生辉,缕金凤钗斜插入鬓,细长流苏垂落,摇曳轻动。
她双眸半阖,肤白如雪,细眉如黛,浑然天成的媚骨如今更添威仪华贵,摄人心魂。
看着渐渐行来的凤仪,宫道宫人皆跪迎,呼声如潮,场面恢宏。
不稍片刻,凤舆行至太和宫,鸣鞭之声骤响,诸侯百官于太和宫门两道旁恭迎。
刹那起,内侍官宣读册封文书的声音响起,声如洪钟,传遍整个宫墙。
凤栖梧一袭明黄龙袍,负手站于丹陛宫阶,冕旒缀珠随风而曳,璀璨生辉,目光所及只有凤舆上的那道明媚身影,眸光灼然如昼。
宣读声直入九霄,诸侯百官跪地行叩拜之礼,恭迎六宫之主登临。
温染颜被搀扶着从凤舆上下来,彩绣凤袍逶迤曳地,层叠起伏,华美绝伦。
闻着礼乐高赞之声,温染颜一步一步踏上宫阶,周遭的冷风将她衣袂吹起,可她步履沉稳,华贵凝练,像是俯瞰万千生灵主宰,凤仪万千叫人不敢直视。
她一步一动,身姿摇曳。
凤栖梧站于庙堂之上,目光深深地看着朝他行来之人,此番盛景好似梦中所求,如今现于眼前令他心下恍然,后又澎湃,如画眉眼上是敛不尽的温绻笑意。
梦已成真,喜不自胜。
江山富丽繁华,今后都能与她共赏。
温染颜抬了抬眸,只在刹那便与他四目相对,他眸中笑靥如冰雪初融,明珠展颜,浓烈的像是壁上彩绘,一旦触及就有些移不开眼。
她红唇轻扬,不由的也勾出了一抹笑,潋滟又明媚,风华万千。
待行至最高处,凤栖梧朝她伸出手,他的眉眼隐在朦胧光芒中,双眸却亮得可怕,似比山火还耀眼。
顶着他过分炙热的视线,温染颜笑着把手递出。
搭在他掌心时,大手迅速收拢包裹,只在刹那,两人便十指相扣,紧密不分。
礼乐鸣鞭不绝于耳,两人一同站于高阶俯瞰万物,两人的气势威仪如出一辙,一样的凌厉,一样的摄人,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帝王帝后伉俪情深,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册封文书宣布完毕,自此,典礼已成。
百官叩拜,恭迎帝后。
“皇后千岁——”
呼声震天,响入云霄。
温染颜长袖轻甩,眉目轻敛,气势浩渺,立于万人之上。
新帝立后,普天同庆百姓同乐,礼成后大赫天下三日,沿街喜气热闹,如同过年。
温染颜就此搬入凤栖宫,又得椒房恩宠,传入世人耳中又是一段佳话。
宫中设宴三日,整座皇城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寿安宫里却冷寂如初,苦药味伴着昏黄的灯光,像是一座冷宫。
因着宫中设宴,赫连越也被强留了三日不得回凉州封地,他面沉如水,心不在焉地给太后喂汤药。
太后察觉出他的异常,嗓音艰涩地开口询问:“你今日面色不太好,可是哀家将病气过给了你,可要传个太医看看?”
闻言,赫连越当即展露笑颜,道:“母后莫要忧心,儿臣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兴许是不适应京城的风水,有些水土不服了吧。”
太后眸光一转,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凤栖梧他不许你回凉州?”
周国公谋逆一事闹得人尽皆知,亦是她从中出谋划策祸引东流,让其一人顶罪,本意是想让赫连越快速回凉州避险,却不成想,凤栖梧强压一头连封地都回不得。
此事越拖越危险,怪不得赫连越的面色会这般难看。
赫连越面上难色显露,“立后大典结束,宫中设宴,他让我再留三日。”
“咳咳咳——”
闻言,太后心里一急,咳得撕心裂肺,“他这是何意?三日时间足够滋生更多事端,他这般强压着你,难不成起了杀心?”
最后二字她近乎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说完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吓晕过去。
她焦急地拽紧赫连越的袖口,声音都有些艰涩:“儿啊,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趁着夜半无人时,偷偷逃回凉州封地吧。”
赫连越顿时沉默了,她所言自己又不是没想过,只是京中守备森严,凤栖梧又是个阴险毒辣的主,幕僚们也劝着他,他这才打消了这个蠢念头。
如今听得太后这般说,他眉头蹙起,果真全是妇人之见,无半点用处。
长时间的沉默,让太后心里一悚。
她觑着赫连越的神情,只觉他眉眼朦胧,眸光深邃,让她有些看不透了。
赫连越静了几瞬,才缓声宽慰道:“无妨,儿臣来京时也不是全无准备。”
太后闻言,心中的悚然消退,整个人也安稳了不少:“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哀家便也安心了。”
赫连越将空了的药碗放下,不做任何解释。
凤栖宫中风景宜人,楼榭层叠,入殿便有几棵金桂栽在盆中,随风摇曳,馥郁芬芳。
日光沁满的西窗下,凤栖梧凭栏斜靠,一袭暗红锦衣松垮微敞,姿态慵懒,眉目含笑,极尽靡丽风流。
戚九竹正跪在下首,一板一眼地禀告着,“永清王又伺候在寿安宫了,这是属下偷偷从太后那里拿来的药渣,里面应当另有乾坤。”
“里面有一味慢性毒。”
还未等凤栖梧伸手接过,一道柔媚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温染颜早已换下繁琐凤袍,轻挪而来,只一眼便瞧出了药渣里的门道。
闻言,凤栖梧不用多想,就已经明白了赫连越的用意,他嗤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其自不量力。
戚九竹却是大惊大骇,“主人,可要属下将太后的药偷偷换掉?”
若太后当真死在宫里,岂不是给了赫连越借题发挥的理由?
凤栖梧眸中的嗤意越发明显,他浸润在阳光下,双眸半阖,懒洋洋道:“他要出师之名,那便给他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