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之事,唐初对青禾,从未说明过。青禾也从未提起过,青禾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王敏之有着不一样的情感呢?
应该自小便开始萌芽,这感情,一日重过一日。
那中药苦在心底,久久尚未消散。在卧房里,寻了许久,也没找到一块糖果或者别的。
她又披着毯子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听到凌飞在楼下,打开了书房的门。
“凌飞,喝完药嘴巴太苦了。帮我拿个桔子上来,谢谢你。”
凌飞笑着,走到茶几旁边,随手拿起一个,朝着她的方向扔了过去。准头不错,唐初正好接着。
“凌大队长,遥想当年抗日,昔日风采依旧啊。”
唐初说完,转身就回了房,没给他回嘴的时间。
他又拿了两个,才上楼去。青禾听到动静也走到客厅,“怨我,刚才该拿些甜的上去的。”
“青禾,我这个优秀的射手,也并非全无用处啊。”
青禾咂咂嘴,“是是是,您是战神,是抗日的功臣。”
说完,又去厨房拿了杯热牛奶,“战神,劳您一并带上去,可好?”
小小的欧式托盘,两个桔子 ,一杯牛乳。
唐初披着毯子站在窗前,窗户关着。
“在看什么?”唐初听到声音,缓缓转身。
“能看什么呀,看这金陵城,看这唐公馆,寂静的夜。”
“青禾给你的牛乳,趁热喝吧,一会儿凉了。”
唐初有些颓废,坐到床上,伸手拿起托盘上那透明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哎,要是酒就好了。”
“阿初,你想的倒挺美。楼下的青禾把你盯得死死的,别说酒了,一口凉茶都没有。睡吧,今日汤婆子都省了。”
“我再看会儿书,刚喝了药,睡不着。”
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本书,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一个小时后,唐初打着哈欠,顺溜地滑了下去。合着的书本放在枕边,“睡了。”
凌飞听着她依然很重的鼻音,侧身关掉了床头的灯。
黑暗里,他自背后抱着她。唐初心满意足,在他的怀抱里拱了拱,果然比汤婆子暖和。
“凌飞,明天你送我上班吧。”
感受着落在头顶的吻,从背后传来的安全感,让她闭上了眼睛。
“好的。“
唐初总觉得这次大夫开的方子里,下了足量的安眠药。她这几日睡的,真的安稳。一夜无梦,寂夜无声。
早上起来,凌飞已经起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糟糕,要迟到。
刚起床,青禾就推门进来了。
“醒啦?我就上来喊你起床呢。”
“凌飞呢?”
“一早去给你买生煎去了,这么冷的天,他也真的有心。”
青禾收拾着床铺,“小姐,今日穿什么?我先找出来。”
唐初在盥洗室刷牙,”呢子连衣裙吧,那件新做的,厚些的。“
她嘴里还有牙膏沫沫,吐字不清。青禾听懂了,对着她点点头。
唐初还是更喜欢穿短衫襦裙,入冬前也做了几套云锦棉花的短衫。除了周末在家,去保密局她基本不穿。
金陵真的不比云城,吃穿住行,哪件都马虎不得。
头发盘好,别上发卡。对着镜子检查再三,确认无误,这才下楼去。
凌飞回来的刚好,新出锅的生煎,他跟劳大哥一路开的飞快。
“阿初,青禾,快来,我买了好些。”
“这么冷,一早去买这个干嘛。去店里吃行啦,也省的麻烦。”
“这家是劳大哥推荐的,他说你之前肯定没吃过。一家小摊铺,经营多年了。”
唐初夹了一个,吃起来好像确实有所不同。她风寒未愈,油腻的不敢贪多。吃了三个,青禾给她煎了两个鸡蛋,喝了一些豆浆。
早饭过后,凌飞开车送她去保密局。
在路上。
“阿初,大夫交代一日两次,你倒好,就晚上一顿。”
“那药喝了犯困,影响工作。一整日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明天周末,我遵医嘱服用。”
她的声音也比前两天爽利不少,还是有鼻音,咳嗽和打喷嚏也没好转。
“本来还想带你去队里看看呢,看看新的战机。”
“下周吧,这个周末,我就想在家休息。哪哪都不想去,胡笳家有酒会,说了几次,我都拒绝了。”
“我今天给那几个小崽子交代交代,那他们少烦我。这两日在家陪你,给你做美味佳肴。”
“可是凌飞,我想,再去一趟灵清观。”
凌飞偏头看了她一眼,他深知她心底的那份忐忑难安,点头答应了。
在保密局门口,她下了车。跟一时间上班的同事打了招呼,转身对他挥挥手,走掉了。
“唐初,你丈夫真帅。听说空军大队,都是帅哥。是吗?”
唐初笑着,”一副好皮囊罢了,不过,你后面这句倒是真的。“
“给我介绍介绍呗。”
“胡笳说你有男朋友啊,国防二厅的一个参谋。”
“吹了,他们还看不起咱们保密局的工作。我还看不上他呢,就一个小小的参谋,而已。”
“你父亲是财政部的吧?那里不是有大把的青年才俊?”
“那都是文人,没劲。我跟胡笳一样,对空军有着莫名的好感。”
“那我就成人之美,哪天再组织一次军民联谊,好吗?”
两人在楼梯口分开,那个女孩还在笑着。缠着唐初一言为定。
胡笳还没到,多半昨晚又喝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唐初打好热水,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是胡笳,说她上午不来了。中午给她带午饭,让她不要再去食堂。
上午事情不多,只有一个部门的外勤,申领了一台车。
她在办公室做着报纸上的数独,这份填废了,又去隔壁重新借了一张。
等她清爽地把空格子填满,伸着懒腰走到窗边远眺。
保密局大门口依然是车水马龙,墙角还有前几日下的雪,脏乱地堆在那。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绰约的身影,捧着好大一束花,手里还提着一个餐盒。
不是胡笳,还能是谁?
跟她一同来的人是谁呢?唐初揉着眼睛,定睛一看,孟屿岩?
两分钟后,胡笳的高跟鞋响彻走廊。
几个呼吸的瞬间,胡笳先走了进来。
“阿初姐姐,你猜猜有惊喜哦。”
“阿岩,出来吧,你们进了大门,就被我的视线锁住了。别藏了,快进来吧。”
孟屿岩在后面先探出头,对着她嘿嘿一笑,“阿初姐姐。”
“说吧,你俩怎么碰到的?”
“阿初姐姐你先吃,让阿岩给你说,我找个花瓶把花摆起来。你闻着花香,心情大好。”
唐初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餐盒,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饭勺,把那层小料撇开,尝了一口汤。
“嗯,不错,这汤挺鲜。阿岩,你吃了吗?”
孟屿岩坐在她对面胡笳的位置上,“吃了,跟胡笳一起吃的。”
“说吧,你俩怎么回事?“
“昨晚有一场宴会,是小学同学组织的。知我夏天回国,请帖一早送到家里。我推辞不掉,就去了。胡笳也在,我俩喝了不少。”
“那结果呢。”唐初咬开小小的馄饨,皮薄咸香。
“结果,我跟她一起回了,她家。”
唐初心里一紧,一口热汤烫了半个舌尖。勺子扑通一声,掉进饭盒里,外溢出来几滴汤汁。
“三叔会饶了你?”
“阿初姐姐,所以我扯谎,说跟你在一起。”
“所以,还得我打电话向你爸爸亲证,这个一眼就识破的谎言?”
“好姐姐,你就说你同意我去胡笳家里,就这一句,我爸那保准不会再说别的。”
孟屿岩说完,就把话筒递到她面前,还贴心地拨了总机。
“你好总机,帮我接0371,孟家。”
手指敲着桌面,像在弹钢琴。
“您好,三叔在吗?我是唐初。”
“阿初啊。”
“三叔,是我。阿岩在我这,昨夜的事,是我同意的。”
也不知道三叔又说了什么,唐初只是笑着。
“三叔说的是,阿岩在国外自由惯了。您放心,我会叮嘱她的。毕竟这是在国内,我会让她收心的。”
唐初挂断电话,”没事了,安心回吧。你爸答应我不告诉四叔,你在外留宿的事。“
刚拿起勺子,唐初又想到什么,“可是阿岩,下不为例。我跟你爸爸态度是一致的,你心思单纯,国内不必国外,这金陵城,灯红酒绿,陷阱重重。很危险,你知道吗?”
孟屿岩举着右手发誓,“绝对没有下次。”
唐初还想再啰嗦几句,胡笳抱着花回来了,还挺好看。
“胡笳你也是,独自在外,酒要少喝,注意安全。”
唐初这几年磨炼的心性,收敛了些许张狂。自己像她俩这般大时,如果她想,照样在云城可以呼风唤雨。
只是她的性子,不喜这些。
“胡笳,你下班后把她送回去。”唐初说完,又对着孟屿岩说,“阿岩,没有下次。”
快入冬前的一个月,她加急给凌飞织了一条围巾。总算赶在入冬后,带上了。
剩余的毛线,她想给自己弄副手套。手套比围巾难太多,这会儿拿出来,织了两圈。
孟屿岩一下午殷勤的狠,捏肩膀捶背,时不时地给她加水。
在门口分开时,唐初坐上自家的车,一再交代胡笳把孟屿岩送回去。
在车上,“青禾,白霜那边,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中午去给她送你做好的那件大衣,她什么也没说。”
唐初这边,暂时还没有接到有人在医院行刺的消息。不管是凌飞那,还是今天的安静地保密局。
难道,还没有开始?
已经两日了,她伤的不重,再晚些怕是什么都说了。
她猜测着,行动应该在今天夜里。
“青禾,夜里应该有行动。”
“我来时,先生说夜间要去医院,不回来了。”
这么巧?
“这么巧吗?”
“他匆匆回家,拿了件厚的大衣,只留下一句话,熬不过医生的四十八小时。”
他的战友,很危险?
她心里盘算着,有了法子。
唐公馆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少了凌飞,也没觉得不妥。
“小喜,再晚些,你做些宵夜,凌飞爱吃的。让劳大哥送医院去,看着吃完再回来。就说,我交代过的。”
唐初给了劳大哥一个眼神,看着小喜进去厨房。两人走的门口,“劳大哥,你夜间开车出去,让青禾藏在车上。到医院后,看看是不是有人行动,需要帮忙的话,你和青禾尽全力。”
她又想了想,”虽然白霜未言明,我猜测就在今晚。随机应变,情况不对,就撤回来。不可冒险,尤其是青禾,她身手不错,能帮上门。“
劳大哥会意,出去了。
回到卧房,唐初腿上的那本书,一直都没有翻页。不知发呆了多久,听到院子里汽车发动的声音,她起身站在窗前。劳大哥他们,出发了。
回身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唐初这次,能预测准确吗?
青禾临走前送上来的药已经变凉,黑黑的汤水,在白瓷的碗里。一白一黑,对比明显。
她不敢喝,怕药效上来自己睡过去。
瞪眼看着秒针,一圈圈地转着。
红楼梦的残本还在,她却没有闲情逸致再去看林黛玉和贾宝玉纯粹的爱情,也没心情再去感叹,辉煌的贾府,一次衰败,彻底不存。
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呢。
十二点半的时候,静谧的院子里有了动静。她屋内的灯早早就关了,为了不让人察觉。
车子停地稍远些,离祖母的小楼很近。
唐初瞬间明白了,这是把人带回来了?
怎么办?她又不能下去。受伤的会是谁呢?这样,会不会暴露。
她在楼上看着,窗帘只拉着一条小缝隙。
很快,青禾从楼下直接翻上来,没有走正门。唐初把窗户打开,看着她一身黑衣走进。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