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没想到会是你。”
“可我一直在等你。阿初,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组织想让你想办法,进军统总务处工作。”
“军统?”
“是的,我知道这很难。其实,这原本是我的工作,主席来重庆谈判前几日,因为泄密,我所在的部门被逐个甄别。虽说所查无果,但是戴局长缜密的性子,我们也就成了废弃的棋子。所以,组织才要你接替我,进入军统。情报处和行动处你很难进去,总务处相对简单些。”
唐初明白大概。
“你的丈夫是空军英雄,他开口为你谋求一份闲职,应该不难。过几日王敏之会从山城回南京,到时候我会在他那再烧把火。”
青禾接山泉水的手一松,好不容易接满的水倒出大半,衣袖也湿了。
“没事吧,青禾?”
青禾没有说话,摇摇头。
“白霜,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让王敏之帮忙,去警察局户籍科。阿初,未雨绸缪,这仗,是免不了的。“
“我和你想法一致,绝不会平静至此。”
是呀,这升级的主要矛盾,绝不是划江而治那么简单。
凌飞还在山下等着,实在不能多做停留。
“阿初,你先走吧,过几日,我去唐公馆找你。到时我们在诗酒趁年华。”
“好。\"
两人拥抱后,随即分开。
青禾湿着半截袖子,端着那一壶山泉水,神思凝重。
一路下山,两人都没有说话。
凌飞在车前抽烟,不停地看着台阶上端。
终于,她们出现。他提早发动了车子。
如今唐公馆没车,他开的还是航空大队的车。
远在云城的唐华,也想到了这点,给发了电报,车在路上。
这个大哥,在云城,还能手眼通天知晓南京的细节,唐初着实佩服。
回想着白霜的话,八九年未见,她应该也发生不少事吧。
工作。军统,后勤?
看着前面开车的凌飞,又看看湿了半截袖子的青禾,最后还是把视线转移到车窗外。
这几日,南京城的主要街道已经粉刷一新,完全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可路上的百姓,面色苦惨,哪里有开心雀喜的样子。
自欺欺人罢了。
房屋可以粉饰,民心却不能大安。
凌飞不熟悉南京的路,进城后就是唐初在开车,青禾坐在后座,沉默无声。
车子停在唐公馆门口,三人下了车。
青禾闷着头走在前面。
凌飞拉住她,“青禾怎么了?”
“啊?没事,不小心水洒了,袖子湿了半截。走吧走吧。”
唐初迈着小步,推着他往前走。
凌飞总觉得,这主仆二人有事瞒他。
小喜接过他们脱下来的大衣,挂好。
“小喜,晚上我想吃粉丝汤,你让厨房准备吧。”
“好的,小姐。姑爷呢?”
说起来这个称呼,以小喜为首的唐公馆的老人,都叫他姑爷。叫老爷又太老,叫先生又觉得迂腐。
这个称呼就成了大问题。
“这以后总不能一直叫你姑爷吧?”唐初坐在钢琴前,笑他。
手指拂过黑白琴键,音乐声随即响起。
“姑爷,我给你弹奏一曲,可好?”
凌飞坐在钢琴一侧,听着音乐缓缓流出。
青禾站在门后,也静静地听着。唐初的余光瞥见她的衣角,叹了口气。
晚间,这次是凌飞靠在床上看书,等她。等她从浴室出来,看她坐在床的那端。
看他如狼一样泛着光的眼神,唐初往后缩了缩。就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凌飞一把捞起她,拉到自己身边。
“我,我这次可没挑逗你。”她说话磕磕巴巴。
“可你下午弹钢琴了,弹得什么?少女的祈祷?”
他在磨着她的唇瓣,暗哑的嗓音带着克制和压抑。
“阿初在欺负我不懂?”
唐初确实没想到,他还懂这些。莫不是北平的豪门大户,自小也弹琴?
她莹白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上方的凌飞。
“我真的没有欺负你。”
她捂着嘴巴,听不清说的什么。
凌飞的吻顺着额头一路向下,重重地吻她她捂着唇的手。她吃痛放开,他如愿得逞。
真真是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唐初不就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她这干干巴巴纤瘦的身体,被折腾的散了架。
事后邀功,她筋疲力尽之际,还不忘给自己要奖励。
“我想去工作,凌飞,帮帮我。”
昏睡的唐初,好像听到一句“好”。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步摇唐初没有,发簪她有不少。
在阳光明媚的早上醒来,凌飞难得还在她身边,陪她一起享受这温存的晨起时光。
“你想去哪儿工作?”
听他这样问,她激动地从背后抱着他,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他回握住她乱晃的手,“昨夜答应你了,说到做到。”
“ 我进军统好不好?总务处,混个闲职。”
凌飞转身,表情已变。
“你别紧张,先听我说,我进军统,也是为了日后。这仗一旦开打,依你的性子,真难免日后不惹麻烦。情报处和行动处我不去,就去总务处,也能打探些消息。”
唐初这套说辞,半真半假。凌飞晦深的眼神里,第一次对她有了询问。
他半晌没有说话,看她裸露在外的肩颈,还是给她披上锦被,把她罩在那一片温暖里。
“阿初,我信你。“
唐家三小姐,在云城做的事,重庆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更何况,唐家大伯主动退位,委屈求全。只怕委员长那里,也能勉强够得上。
更更别提,她的丈夫是立过大功的空中上将,凌飞。
凌飞不愿提起自己得到这上将身份,这背后是三千多名牺牲的飞行员用自己的鲜血和白骨垒砌的,浩瀚山河。
唐初首先是国立中央大学正经毕业的学生,然后是云城唐家的三小姐,云佑院的负责人,最后才是上将凌飞的爱人。
足够了,身份足够清白,家世足够显赫。
凌飞希望你日后能原谅我,我有我的信仰。唐初伏在他背上,心里默念对他的歉意。
没过几日,果然如白霜所言,王敏之回到南京。
王敏之到南京落地没多久,就来到唐公馆,当然,白霜也在傍晚时分,先他一步,故意来找唐初叙旧。
门房唐家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他,开门让他进了公馆。
王敏之轻车熟路,快步疾驰。
花园里传来唐初清爽的笑声,是他记忆里的声音。
“阿初。”
他亲切地唤着她。
唐初回眸,很吃惊。几年未见,大家都变了模样。王敏之更是明显,比起以往,多了份儒雅。
“敏之哥哥,你回国了?“
两人的距离有三四米,很近,又很远。
唐初刚起身,就被他抱在怀里。距离上次分别,已经几年光阴。
他真的很想她。在国外时,唐初很少写信。他也只是在唐宋的家信中,了解她的点滴。
这个怀抱,持续了许久。直到白霜干咳一声,打断了他们。
“敏之哥哥,先坐。”
唐初让王敏之落座的手势,一秒不到抬起又落下的手,王敏之发现了她右手指尖的戒指。
“阿初,你结婚了?”
唐初听他无厘头的一句,又看他紧盯着自己的手,随即反应过来。
“嗯,是的,现在是空军驱逐大队的队长。”
“阿初,之前从未听你说起过。我出国前,在云城,你也从未提起。”
“当时战事不明朗,我与他的事情,除了青禾,谁也不知,包括父兄家人。抗战胜利前,他九死一生,得到爸爸同意,我俩才定下来。”
白霜看着王敏之面上的喜悦,一点点消失。看他失神地愣在原地,眼神里全是失落和不甘。
唐初又让王敏之坐下,给他添了杯茶。
“这戒指是回南京前刚换的。那年他在重庆郊外受伤坠机,凶险万分。在医院抢救过来的第二日,他用用一根铁丝给我卷了枚戒指,求了婚。”
“后来呢?”白霜追问。
“后来,我答应了。他受伤,用不上力。还是我自己把铁丝紧了紧,才不至于掉下来。回来之前,他又求了一次,换了现在的这枚素戒。那铁圈我留在云城,没带过来。”
“阿初,为何给唐宋的信里没有说这件事。”王敏之心有不甘。
“一切尚不明朗,我只能选择隐瞒。来南京之前,已经写信告诉二哥了。”
话音刚落,当事人一身戎装,刚刚下班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