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金乌郎君的脚步堪堪定在了原地,一双小眼睛疑惑的看过来,“姑娘还有别名吗?重光倒是听起来比无忧好很多。”
我:“……”
婆婆皱着眉,将金乌郎君上下仔细打量了打量,摇着头说道:“不对,你不是重光,重光千万年之前就已经仙逝了。而且重光极重仪表,绝不会如此不修边幅、毛…毛不蔽体。”
我嘴角抽了抽,若说极重仪表的话,那定是认错了,我想起初见金乌郎君时,那一身常年未洗的羽毛都变成了灰色,使得我一时错认,闹出了许多乌龙。
金乌郎君闻言,放下定在空中的脚,抬起脑袋傲娇的说道:“吾定然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重什么光,以吾的风华绝代,就是天上的神仙也做得,你不要乱猜了,吾的身份神秘的很,你猜不到的!”
听到风华绝代四个字,我嘴角又抽了抽,都秃成了这样了,大约只能担得起“疯绝”二字。
婆婆摇头,轻轻淡淡的笑道:“重光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只是沧海桑田天老地荒,现如今已无几人能记得上古时代陨落的神只。”
“婆婆。”我见婆婆神色有异,同平日里完全不同,目光茫然,仿佛陷入了远古的回忆。
婆婆缓过神来,笑着对我说道:“无事,那婆婆先走了,你记得日日过来喝一碗汤。”
“唔。”我乖巧的答道。
婆婆走后,金乌郎君着急的飞扑过来,“姑娘,快关门,关门。”
我疑惑不解,这又是怎么了?
我关上门后,金乌郎君背靠着门沿,一脸的胆战心惊,翅膀紧紧捂在胸口位置。仔细看,额头上甚至有几滴晶莹闪烁的汗珠,“姑娘,你说吾被三界通缉捉拿,那刚刚那个人是不是识破了吾的身份?吾是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我:“???”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是我情急之下信口胡编的呢?
瞧着他碎心裂胆的可怜样子,我心下有点愧疚,只能和和煦煦的安抚他道:“郎君,刚才那人是冥界的孟婆,并非捉拿你之人,郎君切切可放下心来,在无忧渡绝对是安全的,我可对着三清天大罗神仙保证!”
见我如此说,他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浊气,重又昂着头去吃枇杷果去了。
我呆了一呆,这金乌郎君,恢复的还真快哈。
这日,我坐在门口晒太阳,正自神魂荡飏迷蒙之际,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这身影的轮廓好似有几分熟悉。
我眯着眼瞧不仔细,迷蒙间,嘴里就下意识喊出了一个名字,“沈衡,你来了…”
“姑娘。”身影对着我轻轻喊道。
唔,才隔几日未见,称呼上竟如此生份。我心生大大的不满,皱着眉说道:“为何不叫我无忧?”
“无忧?”身影疑惑的语气。
“姑娘,在下赵徇,姑娘安好。”他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谦和有礼的拱手。
一番话将我悠游九霄的神思给拽了回来,我睁开眼看到面前之人确然不是沈衡,只是眉眼间极为相似。
心下升起一股难言的失落情绪,摸了摸鼻子,勉力将其压了下去。
“赵公子,有何事?”我正色道。
“在下来这儿解忧。”
唔,原是来活儿了。
我站起身,将他请了进去,照惯例给他奉上了一杯热茶,拿着三渡录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口说道:“这位兄台,请问您有什么解不开的执念呢?大可与在下倾诉一二,许多事情说出来便也就解了。”
他不着急说话,先是优雅的品了一口热茶,折扇在手中轻轻敲着,面上不动声色。
我冷眼瞧着他的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发着一种贵族气质,周身处处透露着极好的教养。这气质同沈衡既相似又不相似,沈衡身上更多的是侠气和修道之人的清冷气质,而他更多的是富贵气。
面对这样一副面皮子,我的心情显得十分微妙难言。
茶喝到半盏,扇子也已敲了几十下。大约终于省的自己是来干嘛的,他慢悠悠开口道:“在下赵徇,临安人士,乃是当朝六王爷。”
嚯,好家伙,还真是个富贵滔天的龙驭上宾。倒不知富贵人士能有什么执念,我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王爷得不到的东西,我竖起耳朵细细听来。
“本王年轻时,一次兴之所至,出宫游湖,就在这游湖的过程中偶遇一女子不慎落水,我便出手相救并与该女子结下了一见钟情的情缘。可谁知该女子是刘丞相家千金刘韵韵,并且是早已定下的秀女人选。选秀之日我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不被皇兄所看中。可是事与愿违,她不仅得了皇兄的青眼,而且宠冠六宫,一时风光无两。”
“我们两处相思,一处忧愁。彼此互望着对方却是可望而不可即,这种痛苦我们一直承受了十多年。直到前段时间,我卷入了夺嫡之争,被人揭穿往事,诬告我与韵韵私通。我虽深爱着韵韵,但我们一直谨守本分从未逾矩。可是皇兄却因此心生疑窦,一杯毒酒赐下结束了我荒唐的一生。”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陷入痛苦的回忆中难以自拔,双目圆睁,紧紧握着拳头,那把折扇在手里都要捏碎了。
“我不甘心。我与韵韵清清白白,却遭人如此陷害。我甚至不知我死后,韵韵过的如何。倘若我的死能打消皇兄对她的疑虑,那我甘愿赴死。可是倘若我连累了她,她过的不好,或者同我一样的境遇,我怎能放心投胎?”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又是一对世间爱而不得的痴男怨女。
“赵公子,这样吧,我安排你回一趟阳间,亲眼看看韵韵过的如何。”我道。
“真的吗?”他惊喜的看着我。
我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本来这也是我解执念的一种方法。
有些执念不过是割舍不下对阳间之人的牵挂,只要让他们回去再亲眼看上一看前世的爱人亲人,尽了心头的牵念之情,执念也就散了。
“不过,不管她过的好不好,你都要答应我,回来后安心投胎。切记,你已变成了鬼魂,于她的现状而言,你已无能为力,万不可起了盘桓阳间干预他人命程的心思。逆天而行,天谴必降,懂吗?”我眯着眼警告他。
这也是我让他们回去可能产生的风险,这份风险不仅我,还有带他回去的鬼差一起担着。
但我始终觉得,世人皆可怜,能帮一个便是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