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徇十分感激我,将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就放在了我手里以做感谢。
我心道,到底是富贵养人心性,这含着金汤匙的人行起事来就是体面大方。
既我替他担了份子风险,那这折扇我也收得,便面平如水的成全了他这份子体面。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令我深恨自己当时起的这份贪念,若不是因为这份贪念,我大约也不会在冥王面前挂了号,若不是挂了号,我大约也不会自涉险境,生生赔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摇动门口的鬼铃铛,这是我跟必安哥他们的约定,一旦我有需要就摇动门口的幡铃,他们就会立时立刻赶来。虽然口头上是这么约定的,但次次都是姗姗来迟。
是以,我不紧不慢的搬了个小板凳蹲在门口等着他们,还顺道抓了把瓜子,拿起了前些时日未尽的话本子。
不一会儿,不远处的浓雾里便响起了鬼差的幡铃,哟呵,这次竟来的如此之快。我这话本子中的故事连一章都没看完。
来人到了跟前,我定睛一瞧,来的竟是倒霉蛋。
“陆甲,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吗?”我微笑着看着他,顺带塞给了他一把瓜子。如今人家是正正经经的鬼差,我也再不好叫人家的外号了。
陆甲面上有点子羞赧,挠挠头,说道:“谢大哥他们都去幽都冥府开巡游之前的筹备大会了,整个鬼衙就剩我自己镇守了,谢大哥走之前嘱咐我听到铃铛声就来找你,于是我就来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冥王老儿,不但巡游有瘾,开会也有瘾。连我这种微末子的,跟鬼差二字刚刚沾边的商家,每年都要时不时的被提拎到幽都冥府聆听示下。
说正事儿,“陆甲,我这边有个鬼魂,他对阳间尚有一点子拿不出手的痴念,但就这点痴念却生生阻了他投胎之路。为了咱们的业绩着想,少不得得麻烦你带他去阳间走一趟了,他尽了心头的牵念,回来便能投胎了。”
陆甲虽是刚当鬼差,但却是个极有担当且不怕事儿的,听完我一席话立马爽快的答应了。不像我,已经在冥界待了个百八载了,依旧是个没担当的形容。
“没问题,姑娘。”陆甲答道。
我噎了一噎,刚才在心里粗粗打的哄骗他的草稿竟是一个字也没用上,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这厢陆甲一旦子挑起赵徇这个重任,浩气凛然的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觉得这个小鬼实在是个可塑之才,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那边金乌郎君带着屏蓬就来讨债了,“姑娘,吾同这屏蓬都快要饿死了,你切切需要想办法了。”
我扭头看到桌子上那一堆都快放烂了的酸枇杷,心道,饿死你们也是个正理儿。
我被金乌郎君烦的实在没法,只能揣着一兜子冥币出了门。
临行前金乌郎君细细的教了我一遍同那黑心鬼贩子掰扯的门道,无非是以退为进,他退你进,他进你退等万变不离其宗的真理。我掰着手指头念叨了一遍,领会了个七八成。及到鬼市,便只剩下了个三四成。
于是,我同那鬼贩子掰扯的并非十分顺利。每当我按照金乌郎君教我的,假装接受不了价格扭身要走时,三次里仅能有一次被叫回去。
诚然,我是于演戏方面有所欠缺,但我还是认为根源在于金乌郎君的理论不正确。他没有真正摸透冥界的鬼市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鬼贩们买卖做的十分的懒散,并非真正的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消磨时光。
正当我同一个鬼贩掰扯他的果子上没上色之际,从我的身侧走过一个人,我眼睛的余光瞥到那人的装扮—黑衣黑斗笠,内心咯噔一下。
这身装扮像极了沈衡刚到我无忧渡时的样子,不会真是沈衡吧?我内心抱着那么一丝猜想,脚步就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嗨,沈衡。”及到清闲处,我大着胆子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管他是不是的呢。
此人听见我的声音,一愣,脚步定住。唔,这个反应八成就是了。
我刚想转到他身前同他说话,就被他一把抓住手,拉着我不发一言的就开始飞奔。
我一脸的不明就里,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疾驰。
等到了一处墙角下,他将我一把甩在了角落里,用身子将我堵的密密实实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多日不见,沈衡倒是变得…狂野了许多。
我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头顶的“沈衡”揭开了他的面纱。这个清秀的模样,赫然不是玄凌那小子吗?
“姑娘,我可找到你了。”玄凌压低声音,十分开心的说道。
“找我?找我干嘛?”
说起来我同玄凌这小子并无太多交情,除了有着金乌郎君那道恩怨坎儿。莫不是就是来报那两个馒头之仇的?我内心抖了三抖,面子上倒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有特别紧急的事儿。师哥回了阳间处理事情,他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若有紧急事就去忘川找你。”
我扫了一眼我俩现下这个形容,心道,再紧急的事儿也没必要将我堵成这个样子吧。
“咳咳,那个,你先放开我,我们再谈急事。”我咳了咳,轻描淡写的说道。
玄凌皱着眉,十分紧张的说道:“姑娘,我从未一个人来过这都是鬼魂的忘川,我听人家说,鬼魂都特别喜欢吸生人的阳气。所以我…我不敢将自己的气息暴露的太过。”
确是这话,因为我看到他骇的身子都在颤抖。
我抬手安抚了一下他,将他的面纱放下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们回无忧渡再说,别怕。”
我将玄凌带回了无忧渡。哄他坐下喝了杯热茶,热茶下肚,他的状态才将将好了一点,面皮上恢复了点红润。
“什么事?”这时我才好问他的来意。
“姑娘,师姐她跑了。”他道。
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我疑惑道。
他又喝了口茶,缓了缓,说道:“师姐她同大师兄吵了一架,气愤极了,怒而出走。”
我滞了一滞,徐若雪还真挺喜欢上演这种你追我跑的戏码哈。
“他们为什么吵架?”我问。
“因为大师兄不同意师姐还阳。师姐还阳都是为了他,但是大师兄半点不领情,伤透了师姐的心,于是师姐便哭着跑了。”他道。
我:“???”
等会儿,我怎么听着这个话头,同我以前所知的版本不太一样呢?这好像是两个故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