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一怔,眼神不由自主的避开,“你无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请母亲回答。”祈丰没有回答,只是执着的问着自己的问题。
“我不记得了。”朱氏敷衍。
祈丰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是不记得,还是母亲不敢承认?”
听到这话,朱氏犹如被人踩到了尾巴,激动地道:“我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简直可笑!”
“那就请母亲回答,恒越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祈丰一字一字的问着,并没有就此作罢。
见祈丰揪着这件事不放,朱氏脸色渐渐难看。
“人死不能复生,那么多年前的旧事,还提来做什么。”
桂嬷嬷在一旁打着圆场,可惜无论是祈丰还是朱氏,都无视了她的话。
迎着祈丰灼灼逼视的目光,朱氏有些心虚,也有些恼羞成怒,斥责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儿子不敢,儿子只想要个真相。”祈丰垂眸,声音低沉。
气氛一下子变僵硬。
桂嬷嬷在赔笑道:“事过境迁,夫人想必是不记得了,奴婢倒还隐约有些印象,世子生母素来体弱,生下世子后又没有好生调养,再加上心思多,一来二去就病倒了,瞧好了几位大夫,都没有什么起色,勉强撑了几年,就过世了。”
祈丰静静听着,等她说完,嗤笑道:“事到如今,嬷嬷还要拿这一套说词来搪塞我?”
桂嬷嬷一怔,复委屈地道:“长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奴婢所言句句属……”
“他是怎么与你说的?”朱氏突然开口,打断了桂嬷嬷的叫屈。
她看出来了,祈丰这次是有备而来,不是几句谎言能够打发的。
祈丰苦笑一声,“何需恒越说,儿子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了,恒越生母……”他闭一闭目,带着几分痛苦道:“是死在母亲手中,甚至还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饶是朱氏有所准备,倏闻此言,也惊得豁然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你,你怎么知道?!”
朱氏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谋害祈容生母的事实。
桂嬷嬷张了张嘴,她想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
祈容将当年在门外听到她与桂嬷嬷对话的事情说了一遍,痛声道:“当年母亲为泄私愤,唆使舅舅杀了恒越生母后,后来又因为噩梦,将她从地下挖出来,挫骨扬灰,您……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这句话刺激了朱氏,她抬手狠狠掴向祈丰,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祈丰脸庞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朱氏眸底闪过一丝后悔,但很快被愤怒压倒,她气急败坏地道:“我狠心?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俩兄妹;那个贱人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侯爷置办宅子,将她豢养在外面,还生下祈容这个野种;若是由着她继续下去,登堂入室是继续的事情,到时候还有我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处吗?”
“至于挫骨扬灰,呵呵……”朱氏神经质的笑道:“谁叫她死后还不肯消停,拉我一起下地狱,呵呵,她也配!”
最后三个字,朱氏说的咬牙切齿,这十多年的岁月,不仅没有抚平她心中的仇恨,反而越积越深。
祈丰看着近乎疯魔的母亲,眼中闪过一抹悲凉,“当年的事情,儿子知道,恒越也知道,正如他所言:没有追究母亲的罪行,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让步……”朱氏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朱氏猛地抬起头,颇为美艳的脸庞此刻狰狞如地底钻出来的恶鬼,死死盯着祈丰,“是那个贱人勾引侯爷在先,我杀她理所应当,他有什么资格说让步。”
“还有你,现在你舅舅危在旦夕,你不想办法营救,却帮着那个孽种来教训我,疯了是不是?”
“疯的是你!”
一个清脆冷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众人耳畔。
是祈月,她披着银狐裘穿过漫天风雪,缓步走入亭中。
朱氏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道:“我是你母亲,你怎敢这样与我说话!”
“母亲?呵呵。”祈月收起油纸伞,姣好的脸庞泛起一抹冷笑,“若你不是我与长兄的母亲,此刻已经被关入刑部大牢,等侯问斩了。”
她不是祈丰,不会像后者那样考虑朱氏的感受,一进亭子就专挑着难听的话来说。
“放肆!”朱氏怒喝一声,扬手正要掴去,忽地被人一把攥住手腕,正是祈丰,“月儿不懂事,还请母亲息怒。”
见一向最听话的长子,竟出手阻止自己教训女儿,朱氏又气又恨,怒斥道:“连你也帮着她来忤逆我是不是?松开!”
“儿子不敢。”祈丰低头,但抓着朱氏手腕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这还叫不敢?!”朱氏气急反笑,目光在祈丰与祈月身上来回扫视,心中涌起阵阵悲凉,恨声道:“我真是生了一对好儿女,竟然一个个都帮着野种来对付自己的母亲与亲舅舅,好!真是好!”
“母亲,我……”
祈丰于心不忍,想要安慰朱氏几句,却被祈月打断,“长兄不必再白费口舌,她若肯听劝,就不会一错再错了。”
朱氏本就恨怒交加,听到祈月淡漠冷酷的话语,越发恼恨,气昏头的她竟然将暖炉掷向祈月。
祈丰大惊,躲避不及,连忙挡在祈月身前,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痛得他皱起了俊美的脸庞。
祈月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待回过神来,她连忙问道:“长兄,你怎么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查看祈丰的后背,衣裳被暖炉里面滚出来的炭烫焦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棉花。
得亏是冬天,有厚实的衣裳挡着,否则被烫焦的就该是皮肉了。
“我没事,别担心。”祈丰忍痛安慰。
“衣裳都被烫破了,还说没事。”祈月心疼的斥了他一句,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朱氏,“无可救药。”
朱氏紧紧抿着唇,其实在砸出暖手炉后,她也有些后悔,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干脆不说话。
祈月收回目光,对祈丰道:“长兄,我们走吧。”
祈丰神色复杂的看向朱氏,片刻,他收回目光,神情黯然的点点头,在祈月的搀扶下走出亭子,没入纷纷扬扬的冬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