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言语虽然仍有些阴阳怪气，但较之从前，又要好上很多。
如此听在萧启年耳中，倒不是对他的嘲讽，而是对他的撒娇了。
若是别人这样对他不尊不敬，萧启年怕是早恼了。但眼前之人是凤阳，他不但不恼，反觉甘之如饴。
“朕虽乃天下之主，若说国事军事，倒的确略懂一些，但在这香上……肯定不如你来的懂行。在你面前，便是朕，也是个学生。”
他一边说，一边挨在她身旁坐下，有些轻哄和乞求之意。
“你快给朕说说。”
若是以前，他还没一把火把她的长公主府烧了，欺她、瞒她的时候，他既这样问了，她必会兴冲冲和他说道说道。可如今，隔阂已在，感情又还没修复，凤阳就懒得同他说那么许多了。
只听她仍是那副敷衍和不耐烦的语气，闲闲说：“都是些不入道的学问，又有什么好说的呢？”然后话尾还得又再刺天子一句，“陛下有这个闲功夫，不如早早回两仪殿去多看几本奏折，也不至于如今朝堂上如此的乌烟瘴气了。”
萧启年听后，无奈一声苦笑。
“凤阳，你这是在挖苦朕。”本来为了朝堂上的那些事，萧启年就很焦头烂额了。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躲片刻的清静。
却没想到，竟还被她说了。
见他失落，凤阳抿了抿嘴，倒也嘴下留情了些，没再继续挖苦下去。
但却道：“我并未在挖苦陛下，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既陛下觉得我是不怀好意，那何必还留在这儿呢？不如早早离开，去那些不挖苦你的，且还能哄你开心的妃嫔那里去好了。”
凤阳此言，倒有几分吃味儿的意思了。话一说出口后，连她自己都震惊了下。
二人突然的同时都沉默了，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凤阳这会儿身上虽然一应衣裙都十分周全，但因刚刚沐浴完的缘故，擦得半干的头发披在腰后，脸上红晕还犹存。再加上，身上抹了香露，这会儿香味儿四溢，不免令人心旷神怡起来。
渐渐的，彼此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突然的，萧启年一把过去抱住了凤阳，紧紧的将她揉在自己怀中。
“朕要你！朕现在就要你。”一边说，一边已经情到深处，俨然忍不住了。
凤阳其实也有些意乱情迷，但被萧启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于是突然就清醒了过来些。
她清醒后，便去推他。
可他力气实在太大了，任凤阳怎样去推搡，他身子仍如山般纹丝不动。
最终，凤阳似乎也放弃了。只任他为所欲为，再不挣扎一下。
或许是二人已经许久都未欢好了，今日就竟十分的肆无忌惮。就如刚刚新婚的年轻夫妇般，一次不够，还有二次、三次……
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各自瘫软在床上，实在再无力气继续下去了，这才交战才算勉强停下。
而这时，也差不多四更天了。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早朝的时间。
萧启年累得仰躺在床上，如大狗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旁凤阳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浑身软绵无力，就如一滩稀软的烂泥般，怎么都起不来了。
整个寝卧中，弥漫着异样的香气。幽幽的，暗暗的，一点点的继续吞噬着彼此的心。
许是太累的缘故，没一会儿，二人就都沉沉睡了过去。
但也没睡多会儿功夫，鲁行茂便在外面请旨，道：“陛下，时辰不早，该起床了。”
萧启年虽身子累极，但眠浅。外头鲁行茂一喊，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虽有稍作歇息，但这会儿浑身还是十分的疲乏。勉力撑着身子坐起后，他先伸手去将帷幔拉下后，这才冲外面鲁行茂说：“进来。”
而鲁行茂这会儿来，自然是把一应的衣着行头都带来了。
“请陛下更衣。”进来后，鲁行茂站在床前请旨。
萧启年侧首望了眼仍在沉沉睡着的凤阳，看着她那满是红晕的侧脸，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后，这才起身穿鞋。
很快，流水般的太监宫女都鱼贯而入。
不消多久功夫，萧启年已然穿戴整齐了。
临走前，鲁行茂目光下意识朝床上瞥去一眼。其实不必问，他什么也都明白了。
其实这是迟早的事儿，但以为怎么也得再僵持个数月时间。没想到，二人和好得如此之快。这还没多久呢，竟就又在一起了。
昨夜一过，日后萧山夫人怕就不只是萧山夫人了。
马上天亮后，陛下留宿长乐殿一事，必然传得宫里人尽皆知。既如此，给个妃子的名分，是必要的。
只怕这后宫……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
果如鲁行茂所料，早朝散了后，萧启年立刻差人去中宫叫了皇后来。
而此刻的皇后，自然早得到了昨夜天子夜宿长乐殿的消息。
一进两仪殿，李皇后直接就开门见山说了：“陛下此番急急唤臣妾来，可是为了凤阳妹妹一事？”
凤阳和天子的关系，在皇后这里一直都不是秘密，所以萧启年听后，直接点头说：“正是。”
皇后坐下后，问：“那陛下……想给她个什么名分呢？”不免提醒，“虽说她是凤阳妹妹，金尊玉贵。可陛下将她从城外带回来时，给的身份就只是一介普通妇人。若给的名分太高，一来怕后宫姐妹不服气，二来，也怕会更加惹得京中人人猜忌。”
“便是如今，已然不少人已认定她就是凤阳妹妹了，何况之后再给个高的名分。”
皇后的意思是，后妃名分可以给，但不能高。否则，不合规矩和礼数。
但萧启年显然不在意这些，他只问皇后：“当年的宸妃，那还是罪臣之妇呢，先帝不一样十分尊重？宸妃……虽乃先帝独创，但一应规格和份例，却是还要在四妃之上，可见先帝并无门第观念。”
李皇后惊讶：“陛下要给她宸妃之位分？”
萧启年的确有这样想过，但自从先宸妃（也就是凤阳亲生母亲）离世后，此位置一直空悬着。本就是先帝为凤阳之母独创的一个位分，之后又空了这许多年，若他此番再给凤阳此名分，一来的确怕前朝后宫之人议论纷纷，二来，也怕凤阳自己心中芥蒂。
所以，思来想去后，萧启年便有了另外的打算。
“朕记得……之前的庄氏因御前失仪，顶撞了朕，被朕贬为了婕妤。所以，如今贤妃之位是空出来的吧？”
贤妃虽是四妃之末，可却也是跻身四妃之列了。初封就为妃位，已然是天大的恩赐。
贵、淑、德三妃，皆膝下育有子嗣，且都是潜邸时的老人。
如今凤阳初封就为贤妃，且身份又如此“卑贱”，李皇后真是觉得陛下给的恩赏过高了。
可看陛下俨然是在兴头上，便是她反驳了，估计也无济于事。
所以，再三思量下，李皇后只能说：“那臣妾……臣妾便依陛下所言。只是……只是后面诸位妹妹们若是不满，臣妾也怕自己应付不了。”事情既然帮他办了，自然要邀些好。否则，苦自己吃了、累自己受了，可能还不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好。
萧启年也不是恩罚不明之人，他立刻对皇后说：“这件事你受累了，朕会记在心里。”
得了此番承诺后，李皇后这才站起身子来。
却是略略推辞了番， 道：“为陛下做事，乃臣妾分内之事，臣妾万不敢邀功。只要陛下心中能记臣妾的好，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然后紧接着告退，“那臣妾这就去办差，就先退下了。”
“皇后辛劳，朕心里全都明白。”萧启年顺势轻轻握了握皇后手。
纵知道他这不过只是鼓励自己，但李皇后眼下也的确是开心的。
只见她脸上不自觉便浮了笑意，然后心满意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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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萧启年留宿在长乐殿一事，果然先在后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早，诸妃嫔去中宫皇后那儿请安时，也都在向皇后说这事儿。
她们自然不会说是陛下不好，只能说是萧山夫人心机深沉，手段了得。仗着自己和凤阳长公主长得像，便魅惑起了天子来，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日后这后宫中就没规矩可言了。
各人心里在打着什么盘算，李皇后心中清楚得很。
所以，任她们如何游说，如今争论，李皇后始终安静听着，一言不发。
待她们一股脑儿把该说的全说了后，李皇后这才开口道：“都说完了吗？若说完了，且听本宫说几句。”
“对啊，皇后您说几句。”有人立马插话。
皇后瞥了她一眼，这才说：“方才一早，本宫就被陛下叫去了两仪殿，为的，就是给萧山夫人后妃名分一事。陛下已经降了口谕，说要给萧山夫人贤妃之名分。本宫虽觉得不妥，但天命也不敢违。”
“什么，还给她贤妃的名分？她怎么这么大的脸呢。”
“是啊，贤妃可是四妃之一，只在皇后和另三妃之下。若给了她贤妃之位，日后岂不是都比你我位分还高？这怎么能行。”
“就是啊，这怎么能行？皇后娘娘，这万万不可的。她既无子嗣，还是个二嫁妇，又无娘家背景……她凭什么得封贤妃？”
“就凭那张脸吗？一看就是狐媚子长相！皇后娘娘，宫里的风气，可不能让这样的人带偏了。”
殿下众人七嘴八舌说议着，李皇后实在听得头疼，便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声音也拔高了音量。
“都被吵了。”李皇后怒了，下头立刻都垂下脑袋来，噤若寒蝉。
只听皇后继续说：“在本宫这里叽叽喳喳的吵算什么本事？谁若真厉害，合该去两仪殿找陛下吵才对。”
这会儿始终没开口说话的赵淑妃，不免开了口：“可这些不都是皇后娘娘您的分内之事吗？我等妃嫔，可不代行皇后之职。”
李皇后：“那本宫这个皇后，由淑妃来坐可好？”
赵淑妃微微颔首，以示敬意，道：“皇后此话言重，臣妾是万万不敢的。”口中说着不管，可态度却没有半点不敢之意。
只见她仍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眨着眼睛笑：“皇后娘娘……可是知道什么内情？否则的话，依娘娘往日一贯的行事风格，对这样的事，是万万不会对陛下听之任之的。又或许，陛下是许诺了娘娘什么好处？以至于叫娘娘竟如此行事，主动带毁宫规。”
“放肆！”李皇后怒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破例册封一位妃嫔，难道还要你我点头同意吗？赵淑妃，你可莫要仗着晋王得宠就肆无忌惮。需要知道，陛下可以给晋王恩宠，也可以随时收回。”
又挑拨赵淑妃和玉德妃的关系：“陛下近来正为朝堂之事烦神，晋王如此冒头，陛下怕早看不顺眼了。依本宫瞧，魏王倒是比晋王懂事许多。论战功，魏王的也不小，论才智，魏王也不在晋王之下。晋王的位置，也不是没人能取代的。”
赵淑妃和玉德妃虽然都觊觎皇后之位，也都希望她们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天下之主。但私下里，她们二人却也不是没有较量的。
比如说，近来晋王压了魏王一头，玉德妃正不高兴呢。
此番听得皇后这番话，立马附和着皇后，一致对付起了赵淑妃来。
“就是啊，淑妃姐姐，你也小心些，莫要得意忘了形。都说登高易跌，这晋王如今登得也太高了些，眼瞅着就要超过太子了。可他毕竟不是太子啊，小心喜极而悲。”
赵淑妃却只当玉德妃是嫉妒，半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反而越发猖獗道：“德妃妹妹的儿子若也有这样的本事，德妃妹妹也可如本宫一般得意忘形啊？本宫就算再嚣张，那也是有嚣张的资本在的。德妃妹妹的儿子虽说也不错，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本宫儿子来，就是差得远了。”
“你……”玉德妃说不过赵淑妃。
赵淑妃最近的确有些猖獗，别说玉德妃了，就是皇后，她也根本不放在眼中。
玉德妃说不过她，儿子又比不过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皇后懒得去管她们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只是最后下了命令说：“此事日后不许再议，陛下也不愿听到后宫里有这些闲言碎语。你们烦了本宫无碍，若是烦了陛下……陛下会怎么做，本宫可不能保证。贤妃一事，已然定下，日后不许再议了。”
众妃嫔敢来皇后这儿闹一闹，却是不敢去天子跟前闹的。所以，李皇后这样说后，众人皆不敢再多说一言，只能应是。
册封萧山夫人为贤妃，此乃萧启年心中十分坚定之事，任谁反对都没用的。
所以很快，册封的旨意便传到了长乐殿。
凤阳一直睡到了快中午才起来，昨夜的一场欢愉，如今想来，都觉得像是场梦般。
她也没想到，竟这么快的，她和萧启年又走到了一起。
还在她头昏脑胀，一时未完全回过神来时，对她的册封竟就下来了。
她浑浑噩噩的接了圣旨，直到一个人独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醒悟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启年封了她为贤妃？
若真是贤妃的名分了，那日后她还能常常出宫去吗？
如今成了贤妃，那萧山夫人府，还是不是她的了？
凤阳其实压根不在乎什么名分，她在乎的，是日后还能不能和儿子儿媳一家团聚。
反应过来后，凤阳立刻换了衣裳，然后便急急寻到了两仪殿来。
虽还没举行加封仪式，但封赏的圣旨已经送去了长乐殿，所以，如今宫里的人见到凤阳，都一律唤她为贤妃娘娘。
对这个陌生的称呼，凤阳半点感觉都无。
见贤妃娘娘来了，并有直闯两仪殿的意思，鲁行茂赶紧先一步过来，将人拦了下来。
“贤妃娘娘，陛下在两仪殿议事呢，这会儿怕是不便见您。”
凤阳不会硬闯，但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她便说：“那本宫便在这儿等着她。”
鲁行茂又说：“可陛下这一时半会儿怕不会结束，娘娘若等，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这天儿也越发热起来了，娘娘不如还是先回长乐殿去，待一会儿陛下议完事了，奴必然告诉他。到时候，陛下肯定会亲自过去找娘娘。”
凤阳抬头望了望天，又朝殿内望去了一眼。忽然的，曾经的一幕突然映入眼帘来。
当时，就是在偏殿内，她和萧启年忍不住做出了那事，还害得一个小太监失了性命。
这样的回忆令凤阳多少寻回了些理智，也暂时冷静了不少。
是啊，一会儿萧启年忙完必会来找我，她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所以，凤阳便说：“多谢鲁公公提醒，那我便先回了。待会儿陛下议完事，公公万要记得提醒陛下，我在长乐殿内等着陛下。”
鲁行茂立刻应声：“奴遵贤妃娘娘旨意。”
凤阳外头造出的动静，自然惊扰了此刻正在正殿议事的君臣。
待鲁行茂回去后，萧启年便问了：“是谁？”
鲁行茂便正好趁这个机会说了：“是贤妃娘娘，来找陛下的。但奴说了陛下这会儿在议事后，她便先走了。”又说，“贤妃娘娘临走前特意交代了，要陛下一会儿去长乐殿一叙，她有要紧的话同陛下说。”
这会儿齐砚人也在议事的大臣之列，闻声，眉头轻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