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贤妃一事就在后宫中闹起了轩然大波。但于前朝来说,却都还未得到半点风声。
这会儿鲁行茂突然提起贤妃娘娘,在场的几位臣子不禁私下里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是谁。
都知后宫之中四妃之一的贤妃之位是空出来的,也没听说近来有谁得了子嗣突然就要晋位。
但旁人不知,齐砚心中却是一切都有数的。
或者说,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若他所猜没错的话,此番鲁公公口中贤妃,必然就是母亲了。
果然,很快就听陛下告知道:“朕一早册封了萧山夫人为贤妃,因还未举行册封仪式,故诸位爱卿还不知情。”
近来京中一直都流传着天子的风流韵事,从凤阳长公主,说到了萧山夫人。但不管怎样,那都是揣测,做不得数。
可现在,陛下竟册封了萧山夫人为贤妃……这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陛下,这萧山夫人一无子嗣,二无家世,如何就能初封就为四妃之一的贤妃。这,这一旦昭告天下,如何能服众?”
一旦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站出来附和。
“陛下,原坊间就有传言,说这萧山夫人乃凤阳长公主。如今她顶着那样的一张脸,陛下不但带她回了宫,还给了妃位的封赏,将其纳入了后宫,这若传到坊间去,岂不是更坐实了之前的传闻和猜测?如此一来,实在有损陛下英明,还望陛下三思行事。”
在场之人,除了齐砚外,个个都对此十分不满。所以,所有人都站了出来,纷纷奏请陛下收回成命。
但萧启年却态度坚定:“册封的圣旨朕已经颁了下去,虽说还没昭告天下和举行册封仪式,可朕乃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如何收得回来?”
“至于萧山夫人是否是凤阳长公主……传出这话的人是胡闹,你们竟还把这话拿到朕面前来说,就更是胡闹了!”天子拔高了音量,龙颜微怒。
见天子发火,众臣子倒都纷纷垂了头来。
萧启年则又点名问齐砚:“三郎,你是凤阳的儿子,你自己说说看,萧山夫人可是你母亲?”
只见齐砚缓缓抱手,恭敬道:“回陛下,臣的母亲早丧身火海,就算这世间有人再同臣母亲长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臣的母亲。臣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先帝亲封的凤阳长公主。”
凤阳长公主没了,即便如今又以萧山夫人的身份回来,那也不完全再是从前那个母亲了。
齐砚话里藏话,但这话中的深意,也只有他自己听得懂。
得了齐砚的附和,萧启年更是嚣张起来:“就算她乃二嫁妇,且无家世背景,她也当得起贤妃的名分。”不免搬出了先帝来,“想当年,先帝之宸妃还是罪臣之妇呢,不一样被先帝纳入后宫?而且初封就是宸妃之位。宸妃虽乃先帝私设之妃位,但按规格和份例,其是在四妃之上。先帝能如此,朕为何不能?”
先帝当年册宸妃时,自然也有不少人反对。但先帝态度坚定,坚持要给她那样的位分,众臣子也无可奈何。
后来时间久了,朝中内忧外患又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如今萧启年搬出先帝来,众人一时间还真不好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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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朝散了后,萧启年一刻也等不及,立即便往长乐殿来了。
这会儿凤阳等他也等得着急,一听宫人来禀,立刻飞奔着迎了过去。
脚下还没站稳,立刻就问了:“陛下封我为贤妃?那萧山夫人又算怎么回事?”
萧启年说:“你既是萧山夫人,又是贤妃。两样封号,也不冲突。”
“那我日后还能出宫去吗?”凤阳立刻问。
但其实她还想问得更细致些的,想问他她如今成了贤妃,日后还能不能和家人见面。只是,碍着这里这么多人在,凤阳有些话不好说。
萧启年率先进了内殿去,凤阳见状,立刻跟了过去。
进了内殿,在床边坐下后,萧启年这才拉凤阳坐他腿上,然后问:“你一大早这么着急的去寻朕,就是为了问这个?可怜朕竟还以为你是想朕了,才急匆匆跑去相见的呢。可见,是朕自作多情了。”
凤阳没空跟他调情,只是要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别顾左右言其它,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凤阳表情严肃,一副我没跟你玩笑的架势。
萧启年见人真较真了,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的胡闹,立刻就说:“除了多一个贤妃的位分外,别的一切都还如从前一样。你的那些权利,朕一样也没收回。”
凤阳又说:“可哪有妃嫔经常出宫四处跑的道理?万一皇后拿宫规辖制呢?后宫之事,陛下如何管得了。”
萧启年也严肃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帝能为你母亲独设宸妃,朕能为你力排众难,初封就为贤妃……自然也可再许你更多。你若不信,朕便做给你看,往后拿一辈子来证明给你看。”
凤阳望着他,望进了他那双深情的眸子中。不得不说,他的那双眸子似是有什么魔力般,她不能看太久。
看得久了,似是要被魔力给吸进去一般。
于是,凤阳立刻别开脑袋,看向了别处去。
“好,既陛下这样说,我也信。只是,希望陛下能一直都信守诺言。陛下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之后哪日陛下不能再履行诺言,那我也自有自己的法子。陛下若不信,我们便走着瞧好了。”
“朕这辈子,就败在你手里了。”萧启年喟叹一声,十分无奈。
他伸出手去搂住凤阳脖颈,就将她揽到了怀中,然后温柔拥着人说:“旁人谁敢这样对朕,也就你了。可偏偏朕就吃你这一套,拿你是一点办法没有。你自己说说话,朕这辈子是不是就败你手上了。”
凤阳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恃宠而骄的,她自然是知道他依她、宠她、惯她,她才敢这样。
可若他们之间并未隔着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她想她也不会如此待他的。
是他害了齐屹,将齐屹从齐家逐了出去。是他一意孤行,瞒着自己一把火烧了她长公主的身份,令她莫名其妙成了什么萧山夫人,如今想见儿子一面,还得悄悄摸摸的。
难道,她不该恨他吗?
想到这些,凤阳才将软下去些的心,立马又硬了起来。
“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凤阳咬牙切齿,“是你从一开始就并未以真心待我,一次次的欺骗我,用手段得到我……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在某些事上,萧启年的确是理亏的。所以,他也并不为自己辩解。
他知道怀中女子最是心地善良了,所以,只要他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她必能原谅自己的。
所以,萧启年一个劲向她认错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凤阳,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吧,我向你保证,日后必然一心一意待你,凡事都好好跟你商量,绝不再骗你瞒你。若我萧启年日后不能履行诺言,必然死无葬身之处。”
“好了!”凤阳虽恨他,心中也百般的委屈,可她仍做不到听他发这些毒誓。
“那你原谅我了吗?”他亲吻着她脖颈,亲她耳垂,亲一切他能亲的地方,“你会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吗?”
昨夜被折腾了一夜,今儿休息了一早上,都还没缓过神来呢。这会儿,身上仍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提不上。
所以,凤阳见他又有行房之意,便开始推搡起来。
“好了。”她拒绝,“不舒服,身上还没好呢。”
但萧启年却忍不住般,不知怎的,只觉身上热血汹涌。
到其她嫔妃那里,他也没有太多要宠信谁的意思。可一到她这儿,一见到她,萧启年便立刻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
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般。
“朕轻点。”他一边承诺,一边轻哄着,“朕轻点,保证。”又咬着耳朵,声音低低的,“不舒服吗?你不是也很喜欢的?昨夜那样求朕。”
几番攻势下,凤阳也慢慢缴械投降了。
她再不推搡拒绝,只又任他为所欲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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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册封母亲为贤妃?”消息被齐砚带回来后,苏韵娇也十分的错愕。
虽也算在意料之中,可……这未免太快了些吧?
“怎么会这么快?”苏韵娇着实纳闷,“本来京里就流传了许多对母亲不利的谣言,若此番再册母亲为贤妃,岂不是……”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谣言?
但齐砚这会儿却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他手紧紧握住杯盏,眉头微蹙了下后,对妻子说:“此事还得瞒着祖母才是。”
苏韵娇能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她老人家原就是为这事病的,若再得知母亲突然就成了天子的贤妃,她必然会接受不了。
原就病着,若再受此打击,只怕她老人家真能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过去了。
所以,苏韵娇极认真应道:“放心,我定会好好瞒着祖母的。伯父伯母他们……只要同他们打声招呼就行,他们必然都是为祖母好的。只是……只是这种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她老人家会知道的。到那时候,又如何是好呢?”
“快了。”齐砚指腹紧紧攥着杯壁,眸光坚定,似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般。
苏韵娇没听懂他的意思,便问:“什么快了?”
齐砚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然后只淡淡一笑,道:“没什么。”立刻转了话头,说去了别处,“你说已经写了信给康伯伯,若他老人家能回京的话,祖母或还有救。”
苏韵娇以为他口中说的“快了”,指的是师父,所以,也就没再多想。
“信中有说明情况,我想,凭他老人家同父亲当年的交情,必然会回来的。”
齐砚也点头,说:“只要他能回来,祖母就无需担心了。”
很快,册封贤妃的圣旨,就昭告了天下。一时间,京中更是非议四起。
因提前有准备,所以,齐家上上下下将这个消息瞒得极好。
敬元如今仍是每日只进一点点食,勉强维持着能留一口气,但要她彻底好转,俨然不可能了。
敬元病倒一事,渐渐的,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有不少人要登门来探病。
但齐家不论是谁来,都一一将其婉拒在了门外。或是请了进门,但却不领人去寿元堂,只请到别处去坐着叙话。
一并给的理由是,老太太身子太虚,见不得人,还是不要见的好。
有些登门之客自然是真心来访,但有些,不过是打着探病的借口想来搞事的。其中,傅夫人就也有此意。
但因齐家防范得实在严,傅夫人一直未能寻得到下手的机会。
如此一来,不免就把目标盯在了二房夫妇身上。
想从二房身上下手,从而达到她的目的。
谁家还没有点内患,既齐家能挑拨离间他们傅家的兄弟关系,那么傅家又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借此搅和一下齐家兄弟间的关系呢?
傅夫人趁着齐二少夫人蓝氏出城上香为夫求前程的机会,在寺庙中与她偶遇了。
再回来时的蓝氏,自然是和傅夫人谈妥了条件,为傅夫人所用了。
傅夫人要她做的事,其实也不难,只是要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在老夫人面前说漏嘴而已。
蓝氏商人家庭出身,更重利益。所以在家族亲情之上,难免不如苏韵娇和世子夫人。
于她来说,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事儿,她不在乎损不损阴德,也不在乎日后齐家人会怎么看她。
左右,即便如今她什么都不做,也不见得在这个家就有地位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和外人合谋一回,好好的搏一搏。
但蓝氏也聪明,这种事,她不会真自己上阵,由自己这张嘴去在老太太跟前说出这话来。
所以,她收买了一个下人,并拿捏住了她的把柄,指使她去做这事儿。
这日蓝氏也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米粥和点心来瞧老夫人,一来就热络道:“祖母,孙媳妇来看您了。”
敬元活了快一辈子,家中各小辈都是什么脾性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大郎媳妇和大郎一样,敦厚老实,是个实心眼儿的。三郎媳妇和三郎一样,虽机灵聪颖,但心地也善良。二郎媳妇呢,自然就随二郎了,面上客客气气,心中却百来十分心眼儿。
她商户之家出身,身上难免带了金钱的俗气。但凡有利可图之事,必不会少得了她。
她在向你笑时,说不定能冷不丁时捅你一刀。
但因她的心思都用在了争夺一些蝇头小利上,也无伤大雅,故,敬元素来也不计较。
这会儿见是她来,敬元仍是那副慈爱笑颜,问:“你今日怎的过来了?”
自打敬元病倒后,她是最不常来的一个,故敬元才会这样问。
但蓝氏却撒娇说:“我来,祖母难道不高兴吗?我也是您的孙媳妇啊,您不能只疼那两房的,不疼我。我虽没她们好,可我对祖母的心意也是真的。”
她一来,就喜欢说这些攀比的话。敬元不爱听,但也习惯了。
“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敬元有气无力,“你们能来我床前尽孝,这是我的福气。”
蓝氏亲自盛了碗小米粥递送到敬元跟前去,好声哄着说:“那是因为您老人家人好,所以咱们这些做孙辈的,才会如此的孝敬您。若您待我们不好的话,我们又怎会如此孝敬您呢?怕是背地里诅咒您差不多。”说着,就拿汤匙子从碗里舀了一勺来,凑唇边轻轻吹了后,才递过去喂,“您尝尝看。”
敬元倒也抿了下去,只是……虽仍尝不出味道来,但这粥熬的火候比起三郎媳妇的来,差得远了。
三郎媳妇熬的粥软烂,入口即化。而二郎媳妇的,一尝就知道火候不够,米粒都没熟。
勉强咽下去几口后,敬元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本来蓝氏就不是为了送吃的来的,于是听她说不吃了后,立刻将碗往旁边一放。
“祖母,您定要好好将养着身子,我们都等着您能早日好起来呢。”又邀功,“孙媳昨儿特意去了庙里为祖母祈福,求了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孙媳给庙里捐了百八十两的香油钱呢,菩萨定能显灵的。”
这个孙媳妇心中的盘算,敬元何尝不知道呢?
去庙里肯定是去了的,不然轻易就能拆穿的谎言,她肯定不会说。只是,是不是为她的病去求的菩萨,这就难说了。
但既她说是,敬元也就应着了:“你有心了,如今天渐热了,你跑那么远去,想必也是累了。”
“不累。”蓝氏立刻说,“若孙媳真能在这事儿上为您尽一份孝心,这是孙媳的福气,又怎能说累呢?”
“祖母您不知道,如今外头可热闹了。等您身子养好,定要去外头瞧瞧。”
敬元却不怎么有兴趣,几句话说下来,越发的意兴阑珊。很显然,她累了。
蓝氏见状,立刻眼锋朝一旁侍女扫去一眼。
那侍女立刻说:“如今宫里册封了个贤妃,十分得陛下宠爱,陛下还要为她特意在京中举办一次庙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