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祭拜是大事,苏惟生又生得俊美,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牢牢盯着他。
这会儿突然生变,好端端的纸扎里竟冒出人来,当即吓得无数人冷汗直冒,尖叫声响成一片。
四名青壮起初被刀光晃花了眼,再睁眼时就被刀锋迎面拍上,其中两个当场扔下“纸扎”跪地求饶,负隅顽抗的则被冉胜砍伤,捂住腿倒在地上惨嚎不已。
冉朔护着苏惟生退到了一旁,没有动。
冉胜与八名衙役上前把失去战斗力的四个人捆成一串,然后将苏惟生团团围在中间。
一片混乱中,苏惟生扬声喊道,“钱家所有人一律拿下!无关人等站在原地,不得随意跑动!否则视为同党!”
钱大郎想跑,可旁边还有这么多苗人呢,那战斗力是不用说的,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按住了。
“阿彩!”乌妮眼尖地发现了瘫在地上的外甥女,尖叫一声就往前冲,还不忘回头骂都石,“还不去帮苏大人守城门!”
……
两天后,苏惟生公开提审钱家人,终于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钱家这些人,时常借着开铺子去山中伐木的名义捉苗人,男子就囚禁起来没日没夜地劳作,女子就利用纸扎……贩卖到别处去。
花城的苗人同样分为东苗、西苗和山里苗,前两者是苗人主力,在山上除了养牛羊,也会开荒种地,偶尔会下山弄种子肥料啥的。
因人多,跟王府关系也过得去,钱家是不敢招惹的。
后者则未入籍,常年活动在深山,人数很少,跟不开化的野人没什么差别,失踪几个也只当跑去了别处,根本没人当回事。
再加上钱家行事隐秘,总是趁出殡或者送货的时候把人送出去,硬是在苗人眼皮子底下做了好几年的买卖,连滇池王府的人也没有半点察觉。
这次乌彩下山看热闹,半路正好撞见钱家人掳走山里苗的人。
虽说不同宗,到底是同族,乌彩怎可能袖手旁观?
她悄悄跟在钱家人后面,企图探个究竟,没想到露了行迹,反被对方仗着人多擒住了。
钱大郎也是个狠人,他知道这次抓的苗女身份不一般,见她生得花容月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把人送出花城再寻个大主顾卖出去。
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银钱没捞着,反倒落了个全家下狱的下场,自己也被判了秋后问斩。
回到府衙后苏惟生谢过葛飞,还顺带问了一句,“葛千总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葛飞面露尴尬,“那个……我其实也没发现啥大问题……”
苏惟生忙道,“葛千总不必自谦。”
葛飞更尴尬了,“那个……我今日出来得急,还没来得及用饭,饿得很。苏大人叫我去前头探探路,我见钱大郎跟那苗人吵得厉害,就去看了一眼,谁晓得……那个啥……靠近了,闻到一股肉包子的味道。咳……大人想必也知道,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对肉的味道特别……”
瞧见苏惟生和苏惟安目瞪口呆的模样,他立即转了口风,“您说,哪有家里刚死了人就吃肉的,这不明摆着不对劲嘛!”
苏惟生:……你还别说,那钱大郎和四名青壮被抓之后,身上的确被搜出了肉包子,估计是留着出城之后垫肚子的。
“去吩咐厨下,给葛千总备一桌酒菜!”
滇池王见到吃好喝好回到王府复命的葛飞,甚为无语,打量了他半天才问,“苏惟生可问过你璎珞的事?”
“璎珞?”葛飞挠头,“啥璎珞?”他绞尽脑汁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啊?没有啊!难不成我那璎珞是被苏大人捡去了?那不成,回头得找他要回来,花了我整整十八两银子呢!”
滇池王:……这个愣头青!“没有,不是。那银子本王替你出了。”
片刻后,葛飞欢天喜地地捧着银子回家去了。
……
失踪的苗女顺利找到,钱家棺材铺也被查封,作恶者各有惩处。
花城苏知府的名头比先前更加响亮,乌彩和都拉甚至还让人组织舞狮活动,到府衙门口庆祝了两天。
苏惟生可不管你什么舞不舞的,把堆肥后续的引水肥田之事交给了苏正德,自己则一边命人严加看管监牢里的钱家众人,一边找东苗和西苗兑现承诺。
虽说没上山寨调解,也没大肆寻人,但悬赏的告示已然贴出,乌彩也的的确确是他找到的,自然没有让人赖账的道理。
收到消息的乌妮和都石都傻眼了,特别是后者,甚至想拍着桌子骂一句“你怎么不去抢!”
但他不敢。
一来是苗人重信义,二来是看滇池王的面子,三来嘛,他们西苗入籍之后,在山上山下也有不少田地来着……
于是作为开出悬赏的罪魁,两人又一起来了府衙。
不同于上次吵嚷着硬闯,这回他们是递了拜帖,老老实实地等苏惟生来请,还恭恭敬敬地带了礼物。
苏惟生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刻意为难,主动提出将东苗的两千两银子减为一千两,西苗的一千五百两减为七百五,人参不能少。
除此之外,只需要认真跟衙门派去的人手学习堆肥和引水的法子。
“本官知道苗人多以捕猎和售卖山货为生,但你们两族名下也并非没有土地,多收些粮食总不会有坏处。”
白纸黑字的悬赏写得清清楚楚,如今竟能减掉这么多!
再说堆肥那事儿,前些天他们本就在观望,本来也有些蠢蠢欲动来着。
现在苏惟生主动提出,乌妮和都石都喜出望外地答应下来,隔天便送来了银子和山参,还亲自将苏正德和几名衙役请到山上学习堆肥之法,期间自然是好酒好菜地供着的。
苗人这边成了之后,苏惟生去了一趟王府,与滇池王共同发布公文,将堆肥和引水之法传达到各个县衙,并派了一名衙役、一名兵士前往各处指点监督,务必保证无人阳奉阴违。
苏惟生暗戳戳地想,我一个新来的年轻知府没那面子,滇池王的命令你们总不能违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