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流福坊庆安府牢房内,烛火偶尔会发出噼啪声响,幽明瞬转,窗外风声突起,凌厉不绝于耳,彷如魑魅魍魉在哀嚎,令人不寒而栗,泥灰的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血痕,潮湿的泥土地面坑洼不平,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南宫羽走到窗边,看着星铺满天宇开口道:“是的,这股势力既不攀附南平王,也不追随周恕,我也是在青冈灭门案中发现的,青冈总捕头海傲天就属于这股势力,昨夜突袭庆安府的折云杰应该也是,只是我现在还推测不出他们的最终目的。”
李如从南宫羽的话中,敏锐地嗅到了危险,他立刻断定道:“死而复生,不是报仇,便是报恩,与弑炼杀手同时发动袭击显然是想嫁祸于人,等我们斗的两败俱伤时,在从中获利,心思如此歹毒,比南平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折云杰与弑炼同时发动突袭来看,南平王一党中也隐藏着他们的人。”
“你判断的没错,对方能如此精准掌控双方行动,必然在各府衙内都安插了内线,都城内已是暗流涌动,五万折家军此时正在驻守兴元府,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
“兴元府!”
一道流星从南宫羽的脑海中划过,他猛然瞪大了双眼,随即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之前怎么没想起来。”
“什么?”
“黄大人被枢府调至兴元府出任宣抚使,大人可以写封信给他,请他核实一下折云杰之事。”
李如点点头:“没错,本官一会就写封书信派人送至兴元府。”
“有没有可能将黄大人调回巡检司,这样大人身边也有个得力帮手,还可以迁至周恕、姜焕臣等人。”
李如无奈地摇摇头:“三品官员的调动需要皇上御笔亲批,既然枢密院调令已发,显然已得到皇上的准许,黄天元也已赴任,再想调回,难啊!”
“我还有两件事请大人帮忙,一是乾三的儿子乾泰铎被关在提刑司,南平王绝对不会放弃汇元钱庄这块肥肉,但就凭庆安义商四个字,还请大人出面从中周旋。
二是我现在无法脱身,您可派张庆赶去王家医馆照顾凌风,妙手先生王卓说他如能挺过今夜,则性命无忧,如果不能...”
说到此处,南宫羽不免黯然伤神。
李如沉思片刻开口道:“如你所说,堂堂一国亲王还差钱吗?他为何对汇元钱庄垂涎三尺?这其中的内情必须要查清,我会请太子出面干预,决不能让他霸占钱庄。至于王家医馆,除了张庆之外,我再调府衙兵卒加强守卫。”
南宫羽面带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大人!”
李如语重心长嘱咐道:“百战百胜可谓勇武,百折不挠方为勇气,纵横之间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才是大道。”
“谢大人指点。”
李如讲完后,太子久久未语,自古以来主弱臣强必然暗藏异心,居上位者不安全,居下位者不甘心,如此下去朝廷内部的猜忌、冲突和权力斗争就会频繁上演。
“南平王如今可谓势力滔天,权倾朝野,如今之计只能请殿下上奏皇上对其加以制约,如若不然恐祸乱朝纲。”
“这是自然。”
太子应允后,随即开口问道:“现在巡检司由副指挥使沈文俊执掌?”
李如点头称是。
太子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皇叔已经为周恕备好了大礼,为了避免巡检司落到皇叔手里,立刻将沈文俊罢免,看在往日的功绩份上,把他赶出都城吧。”
李如闻言忙起身道:“殿下,沈文俊如果离开巡检司,则弊大于利,他虽然是内线,但可以顺藤摸瓜,查出他与周恕等人勾结的证据,如果皇城司真的倒向南平王,枚棋子也可以利用。”
太子点点头:“既然如此,为了确保万一,得找人接替巡检使一职,这样便能牵制沈文俊。”随即沉思片刻开口道:“本王府里的詹事王师集,以前曾是殿前司虞侯,为人忠诚可靠,巡检使一职由他接任,李府尹可有异议?”
太子如此安排确实出乎李如的意料,他眼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因为在他心里,巡检使最佳人选非南宫羽莫属,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不向朝廷举荐人选的原因,但想到目前太子的处境,也只能作罢。
李如的表情没有逃脱太子犀利的双目,他微微一笑:“李府尹放心,待南宫羽立功之日,巡检使一职非他莫属,王师集不过是暂时代之而已。”
李如忙道:“是,是。”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刚刚说汇元钱庄乾三的儿子在百花楼冲撞了赵德轩,被关押在提刑司?”
李如点头称是。
太子走到棋盘前,从容地拿起一粒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谋势布局,攻守与存亡,纵横之间瞬息万变。南宫羽说的没错,不管皇叔是何目的,汇元钱庄决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李如上前观棋,白攻黑守,白子已将黑子重重包围,几乎把所有可以布子的路线全部封堵住,眼见大势已去,再无回转之势,但太子刚刚落下的黑子,如同一把剑刺破被围困的僵局,虽然舍弃了几粒子,但却利用虎口成功做出两只真眼。
太子嘴角微微上扬:“死棋是不会活的,除非它本来就是活棋。”
方寸棋盘黑白子,纵横阴阳五行戏。李如看着棋盘上杀气腾腾的黑白双子,内心竟然产生一丝惧意。
太子解下腰间的龙凤纹韘形玉佩递给李如:“李府尹可识得此玉?”
李如小心翼翼接过仔细验看后,慌忙跪倒双手将玉佩举过头顶,大惊失色道:“这玉佩是先皇之物。”
太子点点头:“先皇十分疼爱我,这是他临终之时留给我的,见此物如见先皇,你把它交给乾三,让他带着玉佩去南平王府,我皇叔看后自然明了。”
李如离开东宫后,之前的老者再次回到厅堂,手捻须髯看了看棋局,道:“纵观全局,此子落处看似深处重围、兵行险招,但确是绝处逢生的妙手。”
太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先生再好好看看。”
老者闻言一怔,随即细看之下,恍然大悟:“原来此子最终也是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