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不隶台察,不受三衙辖制,掌宫城出入,宫禁宿卫,刺探监察官情民事,逻卒布满都城,是直属皇帝的卫队。
现任主事为正三品提举周恕,此人武将出身,曾镇守边境十年不曾丢过一寸土地,仰仗是皇帝宠臣,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看着眉头紧锁的南宫羽,王卓继续说道:“如你所说有人借李府尹离京之际,对巡检司发动清洗,能调动三法司、东西二府,背后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以你目前的实力,拿个四品都总管都没有办法,何谈查清真像。”
“是谁和巡检司有如此深仇大恨?”
南宫羽喃喃自问。
王卓笑而不语:“茶商军出手帮你是为了什么?”
南宫羽脑海中的琴弦突然拨动一下,眼前一亮:“巡检司五大职责,只有缉私让都城各府衙眼红,看来我们动了某人的利益,人家才会置巡检司于死地。”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盐和茶叶是贩私最暴利的两个行业,背后都有朝中重臣的影子,他们结成的贪腐关系网几乎密不透风,以至于巡检司每次抓的都是小鱼小虾。
刚舒展眉头的南宫羽转而叹了口气:“靖安三司彼此已势如水火,周恕巴不得巡检司出点事,现在他高兴都来不及。
再说,此人心思缜密,眼睫毛都是空的,岂会看不出这场变故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怎会出手帮我,何况我已被朝廷通缉。”
“三司之争,关键不是争,而是平衡,安护卫、军机卫、备宿卫都是各司的精锐卫队,虽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皆以一敌十,是都城内不可忽视的力量。
说不定,周恕此时正等着你上门找他呢!”
与三衙军权分二不同,三司卫队的指挥权在各司主事手中,正因如此,南宫羽早就觉察到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推手,想方设法挑起三司之争,让他们之间相互制约。
看着王卓自信的眼神,南宫羽诧异道:“伯父,您不在朝堂,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父亲曾在太医院任职。”
回答南宫羽的正是送来香茶的王诗语。
南宫羽恍然大悟:“原来世伯曾是太医。”
王卓笑眯眯地摆摆手:“伺候了两代君王,累了,也倦了。”
要说“伴君如伴虎”南宫羽信,可说累了,倦了,就有些说不通了,王家医馆每日接诊不下二十人,不比太医院的太医轻松多少,看来老人家有难言之隐。
“多谢世伯指点。”
“皇城司干得都是脏活,把都城各个衙门口都得罪遍了,越出风头死的就越快。巡检司一旦失势,职方司借兵部复权就会全力对付周恕,这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周恕是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三司平衡,甚至希望巡检司和职方司的风头盖过他,这也是王卓确定他肯出手的主要原因。
任何外部力量都是辅助,只有自己强大才是资本。
“你要走?”
王诗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落。
“是的。”
“哈哈哈!怕是上门问诊的人已经排到大门喽。”
王卓笑呵呵走出书房,把余下的时间留给两位年轻人。
“又添新伤了。”
“小伤,不碍事。”
“我今晚亲自下厨,你...回来吗?”
望着王诗语娇羞中带着期盼的目光,南宫羽转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狠心答道:“别等我了。”
南宫羽关上门,也关上了自己的心,他不是傻子,王诗语的心思怎会看不出来,前途未卜,怎敢留情,既然没有把握给别人幸福,为何还要无偿享受别人的爱。
鹫岭郁迢峣,龙宫锁寂寥。华严寺院东建百尺弥勒阁,西有只园,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殿宇房舍一千三百余间,僧众多达三千余人,乃天下禅宗圣地。
大雄宝殿外一位身高六尺有余,头戴凤翅兜鍪,身披黑漆顺水山文甲,腰悬佩剑的中年武将,正仰目殿前檐下悬挂的“妙庄严域”四字匾额,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此武将便是皇城司提举,天子的心腹爱将,三品上护军周恕。
“提举大人!”身着常服,悬佩横刀的察子躬身施礼道。
“何时!”被打断思路的周恕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察子起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恕双眼一亮:“是他!有点意思,把他带到偏殿。”
察子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周恕皱着眉头在殿外来回踱步,约莫一刻钟,他嘴角微微上扬,迈步走进偏殿。
“你此时来见我,是不把三法司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城司放在眼里?”
偏殿中站立的年轻人抱拳施礼道:“卑职到此,便已将身家性命交给大人,一切全凭大人发落。”
周恕冷哼一声:“南宫羽,收起你那点小心思,那点赏钱本官岂能看在眼里。”
“钱财自然是身外之物,卑职怎敢如此小视大人。”
南宫羽当然听懂这弦外之音,钱不要,那就是要比钱还值钱的东西。
周恕踱步走到交椅上,屁股往上一坐,用眼角瞟了一眼南宫羽:“在靖安三司中,你称得上是后起之秀,这皇城外、罗城内,有谁不知道巡检司大名鼎鼎的南宫羽。”
南宫羽正色道:“都城上下一片祥和,靖安三司各占三分,皆是各司主事之功,没有三位主事运筹帷幄,卑职再精彩的演出,也只是昙花一现。”
“我肯见你,不是听你说这些恭维之词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周恕的脸色和语气已经缓和了一些,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靖安三司虽偶有争执,都是建立在平衡的基础上,现在有人趁李府尹离京之际对巡检司发动清洗,中书省有消息传出,职方司提点陶宗安将调任巡检使一职,这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周恕端起桌上的茶杯:“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姜焕臣在背后搞得鬼了。”
“姜焕臣调不动三法司和东西二府,背后之人实力深不可测。”
“哈哈哈!”周恕朗声大笑:“什么是实力?实力就是巡检司背后是二品的庆安府尹,而皇城司背后是当今天子,即便平衡被打破,谁敢挑战天子?”
“他们要挑战的是大人,皇城司是皇帝的心腹卫队,您不过是替皇帝管理卫队。皇城司已经换过五任提举,下场您是清楚的,我想大人不想做第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