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这话一出,钱氏的脸色更难看。
可是在场看热闹的其他妇人,心里却都有种异样的感觉。
能像金娘一样被她当成朋友,有事时能被这样护着,没处可去了还能有她这么个避风港。
哪怕只是这么个破落的小院子,好像,也……挺好的?
“你、你就是多管闲事!”钱氏抖着手指着杜萱,“杜大家被你闹得鸡犬不宁,连家都分了,现在你又来闹我们家了!”
这会子,还不等杜萱说话,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个声音说道,“钱氏,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家杜三还不能和杜大分家,非得跟那一家子摽一块儿过一辈子才算完?你要真觉得杜大家那么好,你咋连和杨氏说句话都不敢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永富的媳妇刘氏。
钱氏被她这话一怼,眼睛瞪了瞪,但是一看到是杜三家的,又不敢做声了。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杜家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杜大家的不用说了,那个嘴臭得全村闻名,杜三家这个虽然嘴皮子没那么让人头疼,但是架不住是个能吹枕头风的。
只要她一煽动,那杜三跟吃错药了似的,跟谁都能撒疯,连亲兄弟都能说翻脸就翻脸!
要说以前,谁说杜三家的好相与,那可能大家还觉得没错,但现在谁要是说杜三家的好相与,恐怕没人能答应。
而杜萱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发狠,杨氏差点进宗祠被休掉,杜家连家都分了,杜大家被掏空了一多半,还不落个好名儿,杜光宗到现在在整个村眼里那都还是个贼。
眼下回想起来,恐怕最好相处的,是那杜二家的了,可谁叫杜二没得早呢,杜二家的也早早改了嫁。
杜萱看到了刘氏,笑了笑,“婶娘怎么来了?”
“瞧见你这边热闹,以为有什么好事呢,便过来看看,打算一并高兴高兴的。”
刘氏说着,那双颇有风情的凤眼睨了钱氏一眼,“呸!真晦气!我看有的人是当咱们杜家没人了?想欺上门来就欺上门来?咱们只是分了家而已,都还没死呢!你叔等会儿就下山来了,让他来和这老虔婆对付对付!”
刘氏一边说这话时,目光一边刀子似的剜着钱氏。
钱氏一直就是个怂货,大家都清楚得很,也就窝里横。
也就是见杜萱没谁撑腰,才敢挑衅一二,但也因为最近杜萱的举动而有些不敢,所以才挑着杜萱去上厕所的功夫来找麻烦。
眼下一听到刘氏这话,钱氏顿时怂了一个头,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又没管你家的人,没管你家的事儿,我管我自家的人还不行么?”
刘氏呵地笑了一声,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你那天说让你家二郎休妻的事儿,你说了算,大伙儿都听到了的,今天又过来给你家媳妇儿泼脏水,不就是想休了她么?”
钱氏张了张嘴,简直是被赶上架了,吭哧瘪肚的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是!我就是想休她这不下好蛋的鸡,怎么了?!怎么我教训我自家媳妇儿还用你管?”
“谁管呐,没人管。只不过既然你嫌人家生的是闺女不是儿子,想让你家二郎休了她,我看也别找这么多事儿了,大家伙儿都在这儿,给你做个见证。”刘氏说道,“回头让良骏写个休书来,你家二郎和金娘盖个手印就行。”
刘氏说着看向陈金娘,“金娘啊,你怎么说?”
众人本以为会看到陈金娘脸上的悲痛和惊恐,毕竟于她们在场很多妇人而言,被夫家休弃,那就是天塌了,没活头了,丢人现眼,死了算了。
可是陈金娘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很,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我没意见。”陈金娘看着刘氏,“就照你说的办吧,大家伙儿也都给我做个见证,我陈金鲤从今往后,和孙二郎桥是桥路是路。”
钱氏脖子的青筋都凸出来了,她哪里是真的想要休了陈金娘!就是希望吓一吓她,好让她以后能够更听话更好拿捏!毕竟哪个女人能不怕被休的?
但她哪里知道,杜萱在一旁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算了。就连陈金娘自己!居然也一点不怕!
可是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她也已经被赶上了架子下不来了,只能说道,“陈金鲤!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就你这样的,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被我们老孙家扫地出门了的,往后还有谁会要你!”
刘氏本来也就只生了女儿,这会子听到钱氏这话,不乐意了,“金娘咋就生不出孩子了?她家桃丫儿莫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赔钱货算什么人丁!”
“哎哟,你可别把黍米不当粮食。女娃就不算人丁?女娃不算人丁的话,那你个老货算是个什么东西?”刘氏声音柔柔和和的,像是个说不出重话的性子,此刻说起难听的话来时,也不遑多让。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儿啊!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了!”钱氏怒道,瞪了刘氏一眼,“你们杜家的人怎么回事儿啊?管别人家的事儿还管上瘾了是不是?”
钱氏说着就恶狠狠盯着陈金鲤,“我看你还是听话点,老老实实和我回去,往后安安心心顾家伺候好二郎和公婆。否则真要被我们家扫地出门,你往后可就真的没了下场!”
陈金娘是真的已经心死了,对钱氏这话毫无反应,“我有没有下场,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今日大家伙儿也都帮咱们做了见证,我陈金鲤,还有桃丫儿,往后和你们孙家再没联系!”
“你可想清楚了!那赔钱货你要是带走,往后她嫁人,可就不归我家管了!”钱氏道。
陈金娘倏然笑了,笑容前所未有的释然和灿烂,“说得好像我不带走,你家就能管上点什么似的。”
杜萱看着陈金娘脸上的笑容,忖了忖,走到了她身旁,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决定好了?你和我可以放心说实话,你但凡只要还有一点舍不得,都不用这时候被赶鸭子上架。”
陈金娘笑道,“不瞒你说,这几日在你这儿的日子,是我嫁到孙家这几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我没有舍不得他们家,我只觉得以前过得那么不舒心的自己,太可怜了。所以以后,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