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米家所有人到齐,米秋和周铁柱也都过来了,十几个人挤满了堂屋。
米老太脸色严肃道:“米家一共有水田五亩,旱地八亩。老二,按照村里的分家规矩,家里七层的财产是要留给长子长孙的。再加上你家里没有儿子,也就断后了,你的身体以后也不能下田了,这田地就不留给你了。”
生怕有人插嘴,米老太咳了声,赶紧接着道:“家里的银钱你们也知道,只有十贯,这个是要留给玉书成亲的。大富,玉书是你侄儿,是米家以后的指望,这钱留给他,你没意见吧?”
“奶奶,按您这么个说法,今天也不叫分家了,这分明是要将我爹娘扫地出门吧。”米冬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知道米老太不会真的公平分家,但没想到她能这么过分:“都是您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能偏心到这个份上?”
米秋也愤愤不平:“虽然我爹不能下田,他还有女儿女婿能帮忙种田呢。奶你太偏心了,这样分家我们不答应。”
“老二,管好你家丫头。”被两个孙辈指着说,米老太阴沉着脸,“谁说什么都不分的?村东头那两间屋子给老二,房子虽然旧了点,可那也是咱们米家的祖宅,传给你,也不算是亏待了你们,修一修就能住了。”
村东头两间屋子?米冬皱着眉头想了想,哦,想起来了,那还是她太爷爷年轻时修的,因为地块太小,只起了两间矮小的茅草屋。成亲后,她太爷爷又将米家如今住的这块大点的地买了下来盖房子。
自从她太爷爷一家搬到这边来后,那两间茅草屋就空置下来没人住了。几十年过去了,茅草屋的屋顶早就飞走了,墙壁也倒的倒垮的垮。这老太婆竟然还敢说是什么祖宅!
那叫两间屋子吗?做猪圈别人都嫌弃太破了好吗?
这老太婆真是绝了。
“奶,如果你非要这么分的话,那我就去叫村长和族长。”米冬冷声道,“让他们看看米玉书是怎么霸占家财,把叔叔一家赶出家门的!”
米玉书可是米老太的软肋,她怕米冬真这么做了,那玉书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眼看米冬就要转身出门了,米老太赶紧将人叫住,咬了咬牙:“等下,那两间屋子,再加旱地两亩,水田不能给,钱一分都没有。屋里的盘子碗,农具,都分一半。”
“就加两亩旱地?还心疼成这样?”米冬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家里的旱地有四亩都是我爹开荒开出来的吧?”
说完米冬就要出去找人,被米大富拉住了。
“算了冬儿。”经过这几天的事情,米大富早就心灰意冷了:“就这样吧,我答应。”
“爹!”米秋在一旁干着急,却拿她爹没办法。
看米大富心意已决,米冬也不再劝了。
说实话,她争这点东西也不是真的想要,就是不想那么便宜老太太,想气气她。
既然他爹不想要了,反正分家的目的也达到了,她也懒得计较了。
未免夜长梦多,米冬当天就要求写好分家文书,并去村长那里办好了分户手续。
因为分户契书上需要米大富盖手印,张成就用牛车将他拉到了村长家。
回来后,米冬和张成正扶着米大富进柴房,堂屋门口传来米老太气势十足的声音。
“等下,玉书过段时间就要成亲,这家里的屋子也要修整起来。这柴房我要推了,盖一间大房子给玉书做新房。老二,这家已经分了,你的房子我也给了,你还是早点搬过去吧,被人家说占侄儿的房子也不好听!”
米老太因为被强分了两亩地出去,心里一直不得劲,现在说完了这番话,才好歹觉得出了口气。尤其是看到米冬那贱丫头愤怒的表情,心里更畅快了。
米大富紧紧捏着拳头,青筋暴起。
这就是他一心孝顺的娘!
刚分完家就不顾他身受重伤,逼着他马上搬走。
米大富本就受伤的心在这一刻被捏个粉碎。
就这样吧,他想,也好,免得以后再犯傻,还心存念想。
这回死心了吧?要走就走个彻底。
“她娘,帮我收拾东西,现在就搬走。”他对张云妮说。
“唉,好。”
现在这柴房里本就只住了米大富一人,东西也不多,张云妮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将几个包袱、两床铺盖搬上牛车,一家人就这么走了。
路上,米大富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冬儿,那两间屋子太破,还要再修整,在我腿伤好以前,恐怕得要叨扰你一段日子了。”
米冬当然不在意,握着他的手,笑眯眯的开口:“爹,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说过吗,要盖大房子,把你和娘接过来住,以后我们一家人住一起。”
张云妮在一旁有些着急,偷瞧了一眼张成,又对米冬道:“瞎说什么呢?你现在成家了,爹娘怎么能住你家?”
“娘,我跟张成都商量好了,以后你和爹就跟我们住,不信你问他。”米冬语气认真道。
张成顺着她的话,沉声开口:“爹,娘,你们放心住过来吧。”
张成都这么说了,张云妮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心中感慨,米冬当真是找了个好夫君。
……
晚上,家里多了米大富,床铺就要重新安排了。
米冬还是和她娘还有三姐住原来那间,张成把自己住的那间仓房收拾了下,让出来给米大富住了。
而他自己则把西厢的柴房捡了捡,暂时先住一晚。
小小的柴房里,米冬主动跑来,和张成一起在收拾东西。
“对不起啊,因为我们家的事,害你在自己家,却只能住柴房。”米冬看着灰尘满地的小屋子,心里愧疚的不行:“明天我就去找村长买地,赶紧盖房子。”
“没事,以前连荒郊野岭都露宿过。”张成看着她为自己忙活半天,脸颊都蹭上了灰,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十分自然的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抹了一下,开口道:“如今,你心愿达成了,该高兴才是。”
“……”米冬被他这般自然亲昵的动作,给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说出口的话给吓了一跳。
傻傻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张成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轻笑出声,素来沉静的眸子,都微微弯了起来。
米冬知道,他这是发现自己的计划了。她也不装了:“好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成轻咳了下,“如果你爹真的伤那么重,依你的性子,不会还忙着铺子里的事,更不会有心情分家,而是忙着到处给他找大夫,镇上没有就去县城找更好的。”
听着他淡淡诉说着这些话,米冬的心跳没由来的加快了几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对自己已经这么了解了吗……
想到自己利用爹的腿伤,费尽心思谋划分家,被他看得明明白白,她忽然紧张起来,她低垂着头,小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在这个年代,他一定没见过比她更有心机的女子了……
温热的大手,轻抚上米冬的头顶。“不。”他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认真:“米冬,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善良,也最真实的女子了。”
家里长辈不慈,伯父堂亲算计,她就一一回击。父母遭受不公,她就为他们费劲心思分家。
她事事看得清楚,报复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却永远对人留有余地。
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她坏呢?
毕竟,他曾经见过真正恶毒的女人。那样表面端庄贤惠,实则蛇蝎心肠的,善于伪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