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凝视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其实不一定非要将那八百万贯,全部追缴回来?”
张顿点头道:“不错。”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啊!”
唐俭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些意动。
八百万贯,平摊到文武百官身上,每个人要还将近八万贯。
如果只要五十万贯,平摊到每个欠钱的大臣身上,就是四五千贯。
还八万贯,还是还四五千贯。
百官肯定不会瞎选!
八百万贯要回来难如登天,但从文武百官身上要回来个四五十万贯,难度就没那么大!
唐俭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张顿的话,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只要追缴回来一些欠款,不是追了个零蛋,就有功无过。
仔细想一想,李二难道会觉得这八百万贯,一文不少的能从百官手中要回来?
必不可能啊!
恐怕李二也是存着能要多少钱回来是多少的心思。
张顿瞅着思索中的唐俭,面带微笑道:“唐府尹,说到底,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事。”
“你说得对!”唐俭抬起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本官被你这么一点拨,还真觉得这件事大有可为!”
“是啊。”张顿笑吟吟道:“只要把钱要一些回来,这个差事,就算是做好了。”
唐俭颔首,又说道:“在要钱回来以前,咱们还得查一查,百官究竟欠了多少。”
“八百万贯,不可能每个人都借了一样的数目。”
“这样,本官现在去一趟户部,跟户部尚书了解一下情况。”
唐俭看着张顿说道:“你这边也准备准备,是调集人手,还是怎么着,你来安排!”
“对了!”他话音一顿,语气意味深长道:“长孙尚书那边,你也得安排安排啊,圣旨上写的人名里,还有他呢,别把他忘了!”
“那是自然!”张顿笑着道:“我马上也安排人,去叫长孙尚书过来。”
唐俭眉头一皱,“让他来见你,怕是不容易,再怎么说他也是吏部尚书,哪有上官见下官的道理?”
张顿摇头道:“他确实是吏部尚书不假,但是这件事,我是钦差大臣,他是副官,哪有钦差大臣跑去上门见副官的道理?”
唐俭目光幽幽瞅着他,忽然发现张顿不单单是胆大包天,而且还挺嚣张!
真拿吏部尚书当副官使呢?
他摇了摇头,两个神仙打架,他一个路人还是别掺和的好。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本官就不插手了。”
“本官现在去户部!”
说罢,唐俭拱了拱手,兴冲冲的朝着户部府衙的方向,坐上马车而去。
张顿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的双手背在身后。
“先生……”
胡渠荷穿着一袭襦裙,站在他身后,好奇问道:“咱们真的只需要追缴回四五十万贯的钱,就可以交差了吗?”
“嗯。”张顿回头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大致是没问题的。”
“那奴家就放心了。”胡渠荷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道:“奴家还以为咱们真要追缴回八百万贯才能了事。”
张顿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声说道:“不过嘛,我是觉得,这次追缴欠款,不能只是为了应付差事。”
听到这话,胡渠荷吃惊的看着他,“先生,你的意思是……”
张顿叹了口气,说道:“渠荷,我问你,我大唐百废待兴,哪里都需要钱,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等胡渠荷开口,张顿继续说道:“这钱,大半部分都来自税赋,从我大唐百姓手里收上来的。”
“大唐想要百废俱兴,用的都是民脂民膏。”
“然则,这民脂民膏,竟有多达八百万贯,跑到了文武百官手里。”
张顿冷哼道:“所以,这些民脂民膏,怎么能不从这帮大臣手里全部要回来?”
“这些钱,他们也该还了!”
“也唯有他们还了钱,我才能在朝堂上谏言,让朝廷免除一些地方百姓的税赋。”
“这样一来,百姓们肩膀上的担子,就能轻一些了。”
胡渠荷认真的看着张顿,脆声道:“先生,我明白了!”
“你是在教奴家当官的道理!你是想告诉奴家,当官,应该以民为本!”
张顿一乐,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吟吟道:“孺子可教,就是这个道理。”
胡渠荷白皙绝美的脸庞一红,赶忙岔开话题道:“可是这件事,奴家觉得不太容易!那可是八百万贯呢。”
张顿带着她一边朝着县衙内走去,一边回头我笑着说道:“事在人为嘛,我倒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难。”
说完,他叫来一个衙役,让他去找杨班头过来。
“张县令,你找卑职?”
没过多久,杨班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抱拳咧嘴道:“还望张县令恕罪,卑职刚刚去巡街了。”
“无妨。”
张顿摆了摆手,说道:“你现在帮本官去一趟齐国公府,把长孙尚书叫到这里来。”
“……”
杨班头愣愣的看着他,只以为听错了。
去齐国公府,叫吏部尚书长孙无忌过来?
人家是正三品的尚书啊!
你是正五品的县令!
什么时候,县令能使唤尚书了?
杨班头忍不住道:“张县令,这话卑职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是要卑职去齐国公府,把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叫来这里?”
“这能叫来吗?”
张顿耐心道:“让你去,你就去,叫不来了,你再回来跟我说!”
“好吧……”
杨班头一脸难色,然后带着两个衙役,快步朝着齐国公府而去。
约莫两刻钟,杨班头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冲着坐在县衙大堂内的张顿大声道:“张县令,叫不来!长孙尚书说他病了!”
病了?
张顿眯起了眼眸,什么时候病了不好,天子刚让他做追缴欠款的副官,他就病了?
说不是装的。
特么谁信?
张顿招了招手,让他进来说话,问道:“长孙尚书,是什么病?”
杨班头一脸无奈道:“卑职问了,可是齐国公府的管家不说啊,只说他家国公病卧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