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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作者:

林颦儿要参加官员考核的事,不仅在朝堂,在府内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各人听闻此事的反应不一,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便是对林颦儿这次应考并不看好。

先不说官场上那一套林颦儿不懂,光是林颦儿的学问就是个硬伤。在庄子上待了多年,连学堂都没进过的人,要去参加什么做官考试,这不是开玩笑一样吗?

因此最近林颦儿走到哪,听到最多的都是,‘年底的考试没考上也不用伤心,去看看就行了。’就连宁氏也是一样的看法,也不过表现的更委婉而已。

林菲儿听说此事的时候,直接冷笑出声。在她眼里,林颦儿此举无非是想扬名,可这名到底是才名还是贻笑大方的名,就不好说了。

林菲儿甚至想,林颦儿莫不是因为月风吟才去参加官员考核的吧。月风吟的文采那是有目共睹,当年一篇祭文写的是洋洋洒洒,文采斐然。林颦儿想要参加官员考核,会不会是为了在名声上更配的上月风吟。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菲儿就恨的牙痒痒,她承认林颦儿确实长的不错,可长的不错又喜欢月风吟的女人多了,为何月风吟就独独对林颦儿不一样,林菲儿实在想不明白。

对于林菲儿的纠结咒骂林颦儿一概不知,因为她现在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林颦儿曾在林老侯爷书房看过些地质杂记一类的书,大多比较浅显风趣,眼下跟着林老侯爷学习为官入仕的学问,大不一样。

起初林老侯爷以为林颦儿以女子之身,学起来必定十分困难,却不想林颦儿的悟性并不比林朗和林行之差,而且更为努力。

林老侯爷拿起林颦儿做的一篇策论,从头往下看,刚看到一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丫头厚脸皮的功夫不知像谁,直将无尽国的繁华发达吹上了天,却吹的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简而言之,林颦儿策论的通篇原则就是歌颂祖国歌颂党,哦不,无尽没有党,所以顺便歌颂了一下皇帝,还连带上底下的大臣,基本上能叫的上号的,都被林颦儿提及。

林颦儿的策论,连林老侯爷这样久居朝堂脸皮够厚的人都看的老脸一红,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颦儿,你这策论…嗯…”林老侯爷突然有些词穷,过了半晌,斟酌道:“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林颦儿虚心受教,问道:“祖父能说的具体点吗?颦儿也大致有个方向。”

林老侯爷吸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别的都没问题,就是你这…马屁拍的有点过了啊!”

林颦儿忍不住笑出声,被林老侯爷瞪了一眼,收敛了些,不过还是笑着道:“我还以为世人都喜欢听好话呢,祖父别急,您往后看。”

林老侯爷忍着脸热的冲动,继续向下看,发现在文章的后半部分还提了两个改善建议,虽不如何高明,但也算中肯。

第一次写策论写成这种水平,已经不错了。林朗和林行之第一次写的时候也不见得比这好多少,所以林老侯爷总体还是满意的。

说起来,林老侯爷的文采在朝中并不算出众,他原本是武将出身,中年才转的文官。虽然平日里无事也爱看看书,写写字,但比起那些大儒,自然是差了一些。

所以林老侯爷能教林颦儿的有限,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努力,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林颦儿回到房间,用过晚饭,休息一会儿便到了晚上。深秋的天黑的比夏日早些,林颦儿的房间早早便点起灯,有美一人,灯下读书。

“小姐,您别看到太晚,仔细伤眼睛。”流年拿起剪刀将蜡烛剪了一遍,罩上灯罩,为林颦儿披上披风。

林颦儿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没有抬头,目光专注在眼前的书上,漫不经心的对流年说话:“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林颦儿睡觉并不喜欢人值夜,大丫鬟的房间离主房间很近,大声唤一声便能听到,于是流年便替林颦儿关好门退了下去。

染欲烬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副安静的美人灯下图,林颦儿手支在太阳穴附近,眼睛闭合,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照耀下印出神秘美好的阴影,温暖的灯光将她的脸庞映照的如玉莹润,整个人有一种温柔的静美。

染欲烬走近,将桌上的书拿起来略翻了翻,是一本墨义。所谓墨义,是取儒家经典句子,要求答题者对答注疏,墨义还有取上一句,让人对下一句的考法,前面历朝皆沿用过此法,到了本朝,出题者觉得难度太低,没什么技术含量,便取消了这一答法,只用做对答注疏。

从书上的眉笔道道来看,林颦儿看的颇为认真,在认为重点的地方皆划线突出,还有些地方注了注解。

染欲烬随手将书放回桌子上,惊动了睡梦中的林颦儿,她一偏头,险些栽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鲜艳的红色,再向上,是熟悉的美颜,染欲烬下颌光华如玉,一丝杂色也无,更证明了他是个太监的事实。

见林颦儿似乎没睡醒,有些迷糊的瞧着自己,染欲烬勾起唇角,弯出一个妩媚的弧度,声音低沉缭绕:“本座美的让人流口水吗?”

林颦儿一愣,伸手摸了摸脸颊,光滑如旧,并没有水渍,察觉到自己被染欲烬骗了,林颦儿暗暗翻了个白眼,撑着桌子站起身,离开了身旁冷香缭绕的怀抱。

“千岁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许是因为刚才的出糗有些恼怒,林颦儿态度不甚和善的问。

染欲烬坐到方才林颦儿坐的位置,手支着下巴,听不出情绪:“本座来是告诉你,你的方法奏效了,月风吟说服了月皇后和太子,太子已经放弃纳你为侧妃。”

林颦儿听到这个消息,眉头挑了一挑,并无太多反应,她早料到月风吟可以解决这件事,太子要纳她做侧妃的消息也是她想法透露给月风吟知道的。

“不过你的目的达成了,麻烦也来了,月风吟已经查到消息是你放出的,你猜他会不会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染欲烬凉凉道,语气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嘲讽。

林颦儿不甚在意:“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只要不打扰到我,我又何必在意。”

“你这丫头也忒狠心,月大公子怎么说也是你的旧情人。”

林颦儿突然回过头来,揶揄的看着染欲烬:“千岁爷这话颦儿怎么听着酸呢,若换个人,颦儿定以为他吃醋了呢!”

“为何换个人,难道本座就不能吃醋吗?”染欲烬笑意深深,语气缱绻,难辨真假。

林颦儿眼眸一闪,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的开口解释,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听:“月风吟于我已是昨夜星辰,虽灿烂一时,却不可追忆。归根结底,月风吟不过是出现的刚刚好,又撩动了我作为女人的一点想象,如今想象既灭,由想象寄托的那点情思又如何不灭。”

再提月风吟,说出这番话,对林颦儿来说并不觉得难过,也不会感到艰难,曾经的过往不过如水中月一般,一触便散了,连痕迹都不曾留下,消弭于无形。

“你这丫头的狠心倒是没让本座失望。”

“能得千岁爷一句赞赏,颦儿十分荣幸。”

“本座听闻小海子最近在找人配钥匙,你又编排了什么好戏?”

“千岁爷怎知是好戏?”林颦儿歪头看他,十分可爱。

“你这丫头沉寂了这么久,难道不是在编排一场好戏?”

林颦儿笑笑,反问:“不知在千岁爷眼中,变卖库房宝物算不算好戏?”

“不是好戏,若是变卖御赐之物倒算的上一场好戏。”

“那可是杀头的戏,演不好连小命也要玩进去,颦儿也姓林,可不想受牵连。”

“若本座有把握将你摘出去呢?”染欲烬如同白雪公主的后妈,拿着诱人的红苹果在林颦儿眼前晃。

可惜,林颦儿终归不是白雪公主,她摇摇头:“沈氏罪不至死,我只是想夺得中馈顺便打击林菲儿,犯不着要她的命。”

“妇人之仁。”染欲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林颦儿没有言语,态度却很坚持,她与染欲烬终究不一样,她可以为了生存暂时放弃原则,放弃尊严,但不能放弃底线。

她不敢保证她这一辈子不会去杀无辜之人,但至少在她能不这么做的时候,她不会这么做。

如果有一天沈氏威胁到她的生命,哪怕要她亲手割破她的喉管,她亦不会手软。也许像染欲烬所说,她这是妇人之仁,难成大事。可她并不想改,她并不是个嗜血的人,也不想迷失在鲜血里。

只是不管染欲烬出于什么目的,看戏也好,提点她也罢,他的话总归是为自己好,林颦儿不能领这份情,便只能转移话题,缓解尴尬:“前两日陛下急匆匆召千岁爷进宫有何事?”

“月家庶女小产了。”染欲烬脸色虽不怎么好看,到底是回答了林颦儿。

“月非盈小产了,可查出是谁做的吗?”月昭仪的胎已超过三月,胎像稳固,因此林颦儿才有此一问。

“撞倒月非盈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嫔,叫刘蓉。”

“刘蓉?竟然是她。”

“你认识?”染欲烬眯起眼睛。

林颦儿点点头:“我还是秀女的时候认识的,她那人单纯,胆子不大,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染欲烬听了林颦儿对刘蓉的评价,不置可否,略显凉薄的道:“不管她敢不敢这么做,证据显示是她做的。”

“千岁爷的意思是刘蓉被人陷害了?”

染欲烬没有回答,示意林颦儿到他身边去,林颦儿急于知道答案,便乖巧的走到染欲烬身旁,被他拉到腿上坐下。染欲烬将头靠在林颦儿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才懒洋洋的开口。

“宫中多年没有消息,说明陛下的身子早已不适合生育,月非盈怀孕只是个意外,肚子里的肉越大,问题越明显,月非盈知道她不可能生一个健康的皇子,所以便放弃了这个孩子。”

“所以她找了一个替罪羊,为什么是刘蓉呢?”林颦儿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近来得了圣宠,家世不显赫,在宫里没什么背景,这些条件十分符合月非盈替罪羊的标准。不过月非盈所图不只这些,她希望通过刘蓉将这件事扯到丽贵妃身上。”

“那千岁爷打算怎么做?”

“想以本座为刀,瞎了她的狗眼。”染欲烬轻呵一声,有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喉咙里滚滚而出,林颦儿知道,月昭仪要倒霉了。

林颦儿并不关心月昭仪怎么样,她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刘蓉她现在怎么样?”

本以为染欲烬会说她多管闲事,没想到他很痛快的回答了她的话:“人在诏狱,不用本座用刑,她已经要吓死了。”

染欲烬以为林颦儿想要救刘蓉,十分好心的劝了她一句:“在宫里活着的人,没有无辜与否,只有够不够聪明,有些人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从这点来看,如果林颦儿当初入宫,未必不能在宫里杀出一条血路,只是她及早抽身,确是聪明之举。

林颦儿自然知道染欲烬说的是事实,以刘蓉那样的性子,即便逃过了这次,焉知下一次不会有更残酷的事等着她。她不是救世主,刘蓉与她亦不过泛泛之交,又‘证据确凿’,她能替她求个痛快,也算仁至义尽。

“千岁爷说的是,但颦儿还是想恳请千岁爷给她个痛快,让她死的不太痛苦难看。”

林颦儿蹲在染欲烬脚边,目光泠泠仰望着他,说不出的卑微虔诚,从林颦儿的眼中,染欲烬没有看到心软,却看到一股坚持,那是对生命的敬畏。

莫名的,染欲烬便嗯了一声,林颦儿露出一个轻松的神情,眼睛里有迷人的水雾,在灯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待林颦儿从地上起来,染欲烬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桌边,冰凉的死人手探进她的衣襟,林颦儿战栗了一下,却没有抗拒,微仰着优美的颈子,倔强的看上方美丽的人。

直到被染欲烬剥光横陈在桌子上,林颦儿才有些难堪的动了动,却被染欲烬扯住腿儿。

“千岁爷…”林颦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寒意从脊背传来,让她的牙齿有些打颤。

染欲烬并不怜香惜玉,任由林颦儿**着躺在桌子上,每当她想动,便被一只冰凉的死人手按回到桌子上。

染欲烬欣赏了一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目光停留在林颦儿胸前若有所思。

被染欲烬用评判的目光盯着,林颦儿的脸轰的一下爆红,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将身体染成粉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鲜嫩诱人。平日里再如何清冷淡定,林颦儿终究是没经历过情事的少女,在这样的难堪下,她的眼底渐渐蒸腾起水汽,大眼睛愈发晶莹明亮。

就在那水汽即将凝结成水珠时,染欲烬终于收回目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银针,手法老练的扎在林颦儿八处大穴上。

林颦儿只觉得有什么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炙热难当。她的血液变的很热,原本的寒意已消失,有水汽从她的毛孔渗出,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忍不住要融化的时候,那股热浪终于消散,她浑身无力的倒在桌子上,像是搁浅的鱼,大口喘气。

染欲烬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喂了林颦儿一颗药丸,林颦儿便恢复了些力气,身体比之前竟轻盈了许多,想来染欲烬的针灸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她问染欲烬针灸的作用,染欲烬回答说是提升她的功力,并告诉她过段日子可能还要进行一次,直到她能完全将功力融入自己体内。

提升功力,林颦儿自然乐意之至,但每次都要赤着身子针灸,却让林颦儿有些排斥。好在针灸后,染欲烬并未多留,便匆匆离开,林颦儿不由的松了口气。

虽然明知染欲烬是太监,可是面对那样一张脸,面对他**裸的目光,她只觉呼吸都变的困难、黏腻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立冬这一天,也是老夫人宁氏的寿宴。天公作美,这日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点感觉不到冬季的寒冷。

林颦儿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棉袍,外面围了一圈白狐皮的披肩,将她本就娇小的脸庞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她甚少穿这样娇嫩的颜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锦绣在她头上插了两个银色发梳,又在两侧鬓发各簪了一排嫩黄色小花,头发便算完成。

林颦儿自己执起眉笔轻扫了个柳叶眉,又点了一点唇脂,便收手。锦绣原本还嫌她画的过于简单,直到林颦儿转过身来,才有些惊艳。

林颦儿肤色自来白嫩,太多的脂粉反倒显得不自然,因此她今日并未涂脂粉,柳叶弯眉,目若秋水,唇含樱桃,再配上一身嫩黄色,真真是娇艳的不得了。

林颦儿到的不早也不晚,远远便看到沈氏在指挥下人忙东忙西,徐氏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因着是老夫人的寿辰,被禁足的徐氏也被放了出来参加寿宴,只不过她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意却与这喜气的日子有些违和。

“母亲,二婶。”林颦儿笑着上前打招呼,在人前,林颦儿永远是温婉沉静,但见识过她手段的人,却不敢小看这个言笑晏晏的少女。

徐氏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给林颦儿面子,反倒是沈氏走到林颦儿面前,打量了一圈,夸赞道:“颦儿可真好看,不知以后谁家的小子能有福气娶了颦儿去,说起来,颦儿过年十七了吧,也该议亲了,不然可成老姑娘了。”

林颦儿佯装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却不怎么感冒,这万恶的古代,十七岁不成亲就成老姑娘了,在现代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女人岂不是不能活了。

好在沈氏今日比较忙,不曾再多说,吩咐完林颦儿哪还需要再看看,转头又忙活起来。

林颦儿与徐氏没什么好说的,也离开了花厅,刚出门便碰上林菲儿。

今日的林菲儿穿了一件粉色袄子,下面是红色的棉裙,就连披肩亦是红色,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她的妆容也以精致鲜妍为主,没了同样明艳的林玉儿做比较,林菲儿倒是愈发自信迷人。

两人笑着打过招呼,闲话了两句,在门口分别。在外人看来,侯府这两房嫡小姐关系十分亲密,却没人知道,这亲密底下的波涛暗涌,你死我活。

林菲儿今日早早过来,也是打算帮沈氏的忙。今日主持寿宴一事,林颦儿以经验不足为由全部推给沈氏,沈氏原本想拉林颦儿一起,谁知林颦儿却只愿做些后勤小事。

林菲儿听说后,怕林颦儿欲在寿宴上动手脚,于是自发的来帮沈氏的忙,在吃食用具上检查的格外仔细,生怕林颦儿做什么手脚。

其实林颦儿只是想偷个懒,操办寿宴事多又杂,沈氏既然强势能干,就让她多多操劳好了。

可林颦儿这一举动落在沈氏母女眼中,却以为她意图做手脚,事先将自己摘出去,对于这一猜想,林颦儿不置可否,能分散她们一点精力,让她们疲于应付也是好的。

事实上,林颦儿根本不打算在寿宴的吃食方面做什么文章,她的大戏早在那之前就会开始了,只可惜要毁了老夫人的好心情了。

临近正午,各家宾客陆续而来,女眷这边由徐氏和林颦儿接待,男宾那边由二老爷带着林行之、林朗迎接。

其他的宾客都不值一提,让林颦儿意外的是,安王竟然来了。而男宾那边,太子也姗姗而来。

关于安王的传闻林颦儿已听小海子说过,直到今日才见到安王本人。林颦儿着实有些意外,安王与林家并无交情,以安王我行我素不喜凑热闹的性子,能来林家的寿宴的确让人意外。

不仅林家人意外,就连来参加寿宴的其他人也十分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礼数是不能免的。众人齐齐屈身向安王见了礼,安王不冷不热的让众人起来,目光落在林颦儿身上,在她起身时,明显目光一顿。

“你便是林家大小姐林颦儿?”

“回王爷,正是臣女。”

安王眸子闪了闪,对林颦儿道:“大小姐可否带本王在府里转转?”虽是询问,但语气却不容拒绝,林家人也不敢拒绝。

于是,林颦儿便跟在安王后面往府内去,独留徐氏一人接待其他女眷。

走到无人之处,安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林颦儿,神情飘散,似乎在通过她看另一个人。

林颦儿也暗中打量这个名声显赫的女殿下,她今日穿了一袭深紫宫装,腰带高束,显出玲珑身段,凌厉的丹凤眸子上挑,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睥睨气势,深紫色眼影将她本就凌厉的眸子渲染的愈发深邃。

她扫加粗过的双燕眉,突出的眉尖微蹙着,不是女子愁绪,更像男子凛冽。林颦儿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安王却比林颦儿更高上一些,静静站着便给林颦儿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只是富贵之人有富贵之人的难处,看安王眼角隐隐的痕迹,便可知她的生活并不如看起来那般顺遂,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都隐在那错落的痕迹里。

过了半晌,安王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林颦儿,口吻有些冷硬:“听闻你要参加今年的官员考核,不要给女子丢人。”

林颦儿有些错愕的抬眼,想来这个安王颇有些大女子主义,听她的语气,她十分希望她表现的出彩,林颦儿甚至觉得,她若能将那些男子打击的体无完肤,安王会更高兴。

也对,安王也是女人,自然感同身受,她希望林颦儿能为女子争一口气,让那些看不起女人的人无话可说。

不过林颦儿总觉得安王让她陪同不只因为这件事,还有别的什么。果然,安王交待完林颦儿,目光状若无意的落在林颦儿腰间的荷包上,那是茹姨娘的遗物,林颦儿知道茹姨娘心里还念着家人,所以一直将它挂的腰间,希望能通过这个方法找到茹姨娘的家人,尽管希望渺茫。

于是,当安王问起荷包时,林颦儿实话答道:“这是臣女亲人留下的。”

安王听了皱起眉头,半晌才道:“本王很喜欢这个荷包,想见见荷包的主人。”

林颦儿露出个哀伤的神情,轻扯了扯唇角:“这恐怕不行了,她过世了。”

安王神色一顿,情绪一瞬间变的复杂,晦涩难言。良久,她出言问道:“她葬在哪,本王想去看看她。”

林颦儿识趣的没有过问太多,痛快的对安王道:“可以,王爷哪日有空,让人告知臣女一声,臣女带王爷过去。”

“多谢。”一向高傲的安王竟然跟人道谢,她身边的破云女官着实有些吃惊,然而更让她不解的是,安王与林颦儿说过话后便离开林家,一路上不发一言,似乎心事重重。

破云并未听到两人之前说了什么,因此不知道安王为什么突然变的沉默。而林家人却因为安王的突然离去有些紧张,徐氏甚至直勾勾的盯着林颦儿,好像在质问她安王为何会突然离开,是否因为她招待不周。

林颦儿对于众人的询问,只说安王临时有事要办,所以才会匆匆离开。沈氏等人不知道安王与林颦儿都发生了什么,也只得相信林颦儿的说法。

晌午,宴席开始前,是府上的小辈向宁氏献寿礼。最先呈上的寿礼的是大老爷林正和大夫人徐氏,两人送上的是从江南运来的富贵竹,南方的富贵竹长的修长俊丽,叶子繁盛茂密,虽并不如何名贵,却是宁氏喜欢之物,想来徐氏被禁足良久,所以趁此机会讨好宁氏,希望能够解除禁足。

宁氏的确很满意,让人将富贵竹抬回翠竹堂好好打理。

接下来轮到二老爷林明和二夫人沈氏,两人送上的是一尊仙鹤祝寿的玉雕,是用上好的汉白玉所做,价值不菲。宁氏嘴上埋怨两人破费,脸上的笑容却一直不退。

见宁氏笑容满面,沈氏有些得意的看了大房一眼,为了此次寿宴她花费了不少,近来林颦儿越来越得老侯爷和老夫人青眼,连上次中饱私囊一事也被她轻松躲过,所以沈氏只得花大价钱来讨好宁氏,希望巩固自己在宁氏面前的地位,以此紧紧抓住掌家权。

却不知,她这一刻的考量,将会给她带来大麻烦,反而省了林颦儿不少工夫。

轮到侯府第三代,便是按照长幼有序,先是林朗、林行之、然后是林菲儿、林敏,然后是二房的庶女。

其他人献礼的时候,老夫人宁氏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听着小辈们挖空心思说祝祷的词语。

直到林敏献上贺礼,宁氏脸色一凝,声音也似冻住,对柴嬷嬷道:“拿来给老身看看。”

柴嬷嬷将林敏送上的彩釉花瓶递给宁氏,宁氏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手指轻轻抚摸瓶身,神色一变,片刻又恢复正常,笑着对柴嬷嬷道:“收下吧。”

虽然宁氏表现的还算正常,但在场的夫人中哪个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不过碍于今日是宁氏的寿宴,不好多说,便照旧聊天说笑,将刚才一瞬间诡异的气氛压了下去。

沈氏在看到花瓶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直觉那花瓶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被旁边人说笑打岔便暂时抛到脑后,只等糊弄过今天再计较。

林敏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过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件贺礼是林颦儿拿给她,让她寿宴时候送给老夫人。

她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她不得不照做,一来是林颦儿知晓她和秦焘的事,二来林颦儿现在在府上越来越有地位,受老侯爷看重,她若不听林颦儿吩咐,林颦儿少不得针对她和姨娘。

林敏之所以敢放心将贺礼献上,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隐约知道林颦儿和秦焘达成了某种协议,知道林颦儿不会害她,所以才放心听从林颦儿的吩咐办事。

林颦儿也事先交待过她,让她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照她吩咐做便可,不会有事。

接下来,一切按照林颦儿的预想,寿宴正常,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宁氏虽心有疑虑,却也打起精神应对,陪着各府的老夫人聊天。

许是气氛正好,林颦儿吃了两杯果子酒便有些醉了,被锦绣扶着出去透风。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丫鬟来找林颦儿,说是饭后甜点出了点纰漏,请林颦儿过去看看,锦绣正要扶着林颦儿前去,凑巧有人将汤水洒在锦绣袍子上。

今日宾客云集,穿着脏衣服是很失礼的,锦绣只得回水云苑换衣裳,看着人将林颦儿搀走。

丫鬟搀着林颦儿走过长廊,往府上临时休息的茶水间去。林颦儿迷迷糊糊的任她搀着进了一间房,躺到床上,揉着胀痛的额头。

待丫鬟走远,林颦儿才起身,将桌上有些甜腻的熏香灭了,坐在床上等待接下来的戏码。

过了不到一刻钟,不远处传来两人脚步,一轻一重,有人打开房门,将秦焘搀进房间,将门关好,在外面横了一根栓木。

林颦儿听到声音,皱着眉起身,差点撞上酒气醉人的秦焘。秦焘被人灌了不少酒,不过神态还算清醒,看到林颦儿的时候,明显也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秦焘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大口灌下,冲淡了口中的酒气。

林颦儿坐到他对面,笑意有些冷然:“你又为什么在这,这不是很明显吗?”

秦焘看了一眼桌上被熄灭的熏香,笑的有些揶揄:“看来是有人想乱点鸳鸯谱,林大小姐可知道这人是谁?”

“是你的未婚妻,我的二妹妹。”

“她不想嫁给我直说就是,何必如此麻烦?”秦焘未见多生气,反而好奇多些。

林颦儿有些同情的看着秦焘,悠悠开口道:“那是因为她心有所属,故而出此下策。”

“心有所属,是谁?”这次秦焘终于有了些火气,他可以接受林菲儿不想嫁给他,但不能接受她以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他,只因为她心里有别的男人。

“月风吟。”林颦儿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心里竟意外的平静,好似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秦焘愣了愣,随即有些释然,月风吟的确有让女人痴迷的资本,不过他并没有忽略这里面的关键:“就算如此,她为何要陷害你与我,我可记得先前林玉儿接近我的时候,她可不是这般大方。”

秦焘的反应在林颦儿意料之中,他之所以能如此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分析林菲儿,也是因为心有所属,他们这一对未婚夫妻还真有意思,男的就喜欢未婚妻的庶妹,不惜给她做筏子,女的就喜欢未婚夫的朋友,不惜将未婚夫让给她。

就算如此,也要看她要不要接受啊。他们两人的事,为何每每扯上她。

显然秦焘也想到了这点,他看着林颦儿的目光有些八卦:“林大小姐,在下想知道你与月家大公子是否交情匪浅。”

先前林玉儿接近自己,林菲儿表现的十分愤恨,可见林菲儿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沾染,虽然秦焘不想承认他只是个物件。如今林菲儿却主动将他推给林颦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相较于他而言,林颦儿犯了林菲儿更在意的忌讳,既然林颦儿说林菲儿喜欢月风吟,便说明林颦儿与月风吟关系匪浅,故而林菲儿想要一箭双雕。

被秦焘猜到,林颦儿并不觉得意外,不过眼下可不是八卦的时候,林颦儿上前推了推门,果然被人从外面拴住。林颦儿看向好整以暇的秦焘,冷冷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门打开,不然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

秦焘难得见林颦儿如此严肃,好像多与他待一分钟都不愿似的。不知怎的,秦焘莫名有些不开心,无所谓的说道:“说不清便说不清罢,林大小姐漂亮又聪明,在下也不算吃亏。”

林颦儿没想到这人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没用的,怒极反笑:“如果秦公子不合作,那我只有用别的方法来证明,咱们什么都没有。”

秦焘有些好奇:“如何证明?”

林颦儿退回到秦焘身边,若有所指的在他身下打量了一圈,语气寡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能说明一点。”林颦儿停顿了一下,浅笑嫣然:“那个男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