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靠在树桩上,直到第二天,微弱的光亮洒在脸上,她才睁开了眼睛,虽然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但是像这样休息,她的精力还是好了许多,放眼望去,四周依旧和昨晚一样,都是树木,还有茂密的树丛,依稀可见一条小道。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痛的,嘴巴干的仿佛要快裂开了一般,她皱着眉头,浑身软绵绵的,微微的有些发烫,山上的湿气重,她在地面上躺了一整个晚上,不生病发烧才怪,昨晚折腾了一宿,她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了。
右手撑着地面,沈佳蓉试着想要坐起来,痛的惊呼出声,右手的掌心,一大片全部被划破了,血肉模糊的,她现在连拿着这小手枪都不能了,好半天,勉强才坐了起来,沈佳蓉打开昨晚的dv机,也顾不得看了,直接将里边的东西,全部给删除了,随手扔在地上,左手扶着一旁的大树,费劲的站了起来,整个人昏呼呼的,就刚才这些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就已经把自己弄的浑身是汗。
脚下的话,一大片的丘陵,只有两米高左右,并不是很高,平时的话,她跳下去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是就她现在,走路都快没力气了,哪里还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估计纵身一跃,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就要和昨晚一样,滚下去了。
沈佳蓉背靠着树,拍了拍自己的脸,喘了口气,向着昨晚跌下来的方向,原路往回走,那几个人能把她带进来,她沿着那条路走,肯定能找到大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搭上别人的车,到时候她就可以回s城了。
虽然s城也有这样落后偏远的小镇,但是不像其他一般的小城市,这个地方,她猜测,应该是通车的。
沈佳蓉浑身不舒服,再加上发烧,走的自然很累,心里有些想念自己的手机,要是现在能给贺先生打个电话的话,那就好了,其实就算是拿手机没掉在‘夜色’,带来了也是白搭,这些人翻了她的包,肯定会拿走的。
沈佳蓉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平地上,这才发现,这一带都是菜地,好多田地都已经荒芜了,这个时候,有几个够搂着背的老人,正坐在条小凳子上拔草,沈佳蓉看着她旁边的水壶,咽了咽口水,她好渴,喉咙干的都快冒烟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过去借点水喝,顺带问路。
“奶奶,能给我点水喝吗?”
沈佳蓉看着坐在田埂上的老太太,指了指她旁边放着的水,那老太太转过身,满头的青丝花白,脸瘦巴巴的,暗沉的肤色,枯槁的就和缺少水分的树皮似的,在这样天色还没有大亮的时候见着,尤其是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树木,又这样偏僻,乍一看到,沈佳蓉被吓了一跳。
养老院的那些爷爷奶奶们,一个个都七老八十了,就贺子昱的奶奶,今年也八十岁了,可看起来,精神却十分好,身体也硬朗,尤其是脸色,虽然皱巴巴的,但也不至于会这样,两者有显着差别。
这是自然的,农村的老太太们要下地干农活,每天日晒雨淋的,但是沈佳蓉所认识的那些老人,虽然年轻时吃了苦头,但人老了之后,日子都挺安乐的,就算是老了,也不至于会这个样子。
沈佳蓉蓦地觉得心疼,人都已经这么老了,就该在家里安享天年,可一大清早的,却要在地里干农活,这样的季节还好,要是冬天的话,一定会很冷的。
她四处看了一眼,这里的房子很少,而且大多都是很破旧的,不怎么像有人住,再看坐在小矮凳上的老人,心里有些发酸。
老太太看着沈佳蓉,见她指着自己的水壶,张嘴应了声,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奶奶,这里怎么出去啊?”
沈佳蓉蹲在地上,她现在左右两只手,没有一处是好的,脸上也是,眼角的位置火辣辣的,沈佳蓉刚才摸了,没血,估计是被落在地上的树棍子划了,右手掌心的伤口,皮都裂开了,痛的她想哭,沈佳蓉根本就不敢碰到,只能用左手还有右手的手腕一起,端起水壶,而也正是这样的疼痛,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
“你说什么?”
老人家对着沈佳蓉,吼了一声,人老了,耳朵本来就不灵便,再加上住在这地方,就几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出去啊?”
沈佳蓉喝了口水,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凑到她耳边,大神问道。
老人这才听清楚了,站了起来,走到田埂上,沈佳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看到了外边宽敞的马路,她刚才上来,看到老奶奶身边的茶水,惦记着喝水了,所以没有注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隐隐的还能看到几辆汽车,是那种公交车,应该是专门为了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开的线,离开她站着的位置并不是很远,走路的话,十几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谢谢啊!”
沈佳蓉将手中的茶壶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一脸感激的笑容,起身刚回到田埂上,忽然听到身后的呵斥声。
“站住!”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晚上,但是这样的声音,沈佳蓉已经记的十分清楚,她没有回头,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马路的方向,不要命的就往前跑。
沈佳蓉身后有五个人在追,老大老三还有欧芷兰留下的三个保镖,昨晚,老大老三没能追到沈佳蓉,回去之后,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老二的腿中了枪,欧芷兰没有让人送医院,甚至是止血也没有,老二失血过多,已经是奄奄一息,两兄弟回去的虽然不怎么及时,但是总算是把老二的命保住了,但是那条腿,就彻底废了,对欧芷兰的见死不救,他们自然是愤怒的,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在这世界,有权有势的,素来都可以横着走,他们这些人名就和草芥似的,不值一名,不要说是看着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死去,就算是他们动的手,杀了人,照样什么事都没有,继续逍遥法外,这些事情,小混混见多了。
欧芷兰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这件事,她是瞒着家里,偷偷的干的,如果被发现的话,她自己就先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家算是黑道,就算在s城市有权有势,但是终究大不过官,要是那些人找茬,他们自然是举步维艰,贺家,就算是她父亲,也未必敢得罪。
不过她心里中就是不甘心的,临行前,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沈佳蓉逃走,实在不行的话,可以直接弄死,毁尸灭迹,兄弟几个人是应下了,回来,躺在桌上坐了会,本来是等天亮的,没想到在桌上趴了一会,几个人都睡着了。
沈佳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明明都已经累的快没气了,却还跑的这样快,她的眼底,就只有不远处的坑坑洼洼的大马路,还有刚刚看到的巴士车,只要到了那个地方,上了车,她应该就可以脱离危险了,危急关头,她的潜力,仿佛被无限激发了出来。
她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抛却身心的疲倦,忘记身后那些追赶的人,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本能。
昨晚折腾了一宿,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让欧芷兰那个女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如果就那样放弃,不是白遭了那些罪了吗?
两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心砰砰砰跳的那样的快,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她一点也听不到,后边那狂奔着的追赶。
手上还有三发子弹,但是现在,她的右手,无论是掌心,还是手腕,都是伤痕累累的,整个人晕乎乎的,视线也都是模糊的,她甚至怀疑,自己一停下,就会晕过去,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开枪的力气,右手稍稍一动,就会痛的要命,就算是开了枪,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而会泄露,此刻自己的虚弱,她就只有一个想法,跑!
她不停的迈着双腿,很沉重,但是她必须那样做,她盯着那条不停晃动着的马路,在自己快要彻底没有力气的时候,将它幻想成贺子昱,幻想着,他就站在马路口上,只要她能抵达的话,就可以,牢牢的将他拥住,然后什么都不管,彻底放松自己,在他的怀中,好好的睡一觉。沈佳蓉身后的几个人,就是欧芷兰留下的那三个,不过都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地痞流氓,沈佳蓉学过功夫,耐性也是极好的,如果不是折腾了一宿,又发烧受伤的话,现在这些人,对手上拿着枪的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
并不是很宽敞的马路,近在咫尺,而身后的人也越追越近,沈佳蓉只觉得两边的耳朵发鸣,有种呕吐的冲动,整个人越发的难受,她看了眼身后和身前的位置,眼前的世界,白晃晃的一片,模模糊糊的,她什么都看不大清楚,前方好像有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此刻的她,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就不敢保证,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她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呼吸急促,沈佳蓉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一般,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她仿佛没了思考的意识,就知道向前冲,向前冲。
这是一条无休止的路途,她觉得,自己再这样继续的话,真的会死了一般,因为,她那样的累,满身疲倦。
捉住就捉住了吧,大不了一死,但是她,真的好舍不得,还有不甘,甚至,那样的害怕,要是她死了,贺子昱该怎么办?他一定会很伤心的,那云淡风轻,不起波澜的脸,如果皱着眉头的话,她会觉得很心疼,而那个时候,她要是不在,谁来替他抚平呢?她答应过他,永远不会放开他的手,这是她的承诺,所以,绝对不能就这样停下脚步,绝对不可以现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眼皮似有千金重,沈佳蓉闭上眼睛,机械似的迈动脚步,此刻的她,自然没有发现,朝着她方向开来的汽车。
贺子昱坐在驾驶座上,车开的飞快,偌大的车仓,就只有他一个人,淡雅的眸,暗沉凌冽,不停的看着左手中的腕表,透着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
为了庆祝爱琴海工程正式启动,昨晚h城,他以子嘉公司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商业酒会,邀请了h城不少商政两界的领导,酒会还没结束,吕静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他的这个号码,属于私人电话,一直随身带着,就是担心沈佳蓉出了什么事,找不到人,在听她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最后得出沈佳蓉可能出事的结论时,贺子昱根本什么都顾不了,自己开着私人飞机,直接就赶回来了。
飞机刚到s城落下没多久,左手的腕表就嘟嘟的响,这是她开枪的显示,他越发肯定,沈佳蓉是出了事,也越发的担心,刚下飞机,给凌子墨打了个电话,让他叫人,他却等不住,根据腕表上的追踪系统,自己开车找到了这个地方。
贺子昱心急,开车的速度自然也是极快的,车子的性能很好,在这样坑坑洼洼的地面,也能保持平稳快速。
安静的车仓,突然传来滴滴的声响,贺子昱看着手腕上,类似于手表的红色指针,深邃的眸光潋滟如波,似有欣喜的光亮一闪而过,他加快车速,片刻的功夫,就看到朝着前方不远处朝自己的车,冲过来的狼狈身影,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隔着挡风玻璃窗,贺子昱还是一眼就认出人来,心里陡然一惊,脚急速的踩上了油门。
沈佳蓉是闭上眼睛的,根本就没发现前方不远处朝自己驶过来的车,两边的耳边,呼隆呼隆作响,她根本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更加的不敢停下来,直接就撞了上去。
贺子昱急踩住刹车,车还没停稳,整个人推门就冲了下去,走到车头,沈佳蓉靠在冰冷却钢制感极好的车头,她根本就没有被吓住,应该说,此刻的她懵懵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躺在上边的是一辆车,也不知道自己被撞了。
长长的睫毛,虚弱的颤了颤,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力气,她想跑,但是真的跑不动了,贺先生,怎么办?我真的已经跑不动了,她真的好想靠在这冰凉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只是睡一会而已,等听到贺子昱的声音,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贺先生。”
沈佳蓉靠在车上,轻唤着的声音很低,气若游丝一般,可贺子昱还是听到了,然后,她呜咽的哭出了声,整个人无力从车头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贺子昱呆呆的看着地上坐着,浑身是血的沈佳蓉,那张脸,那样的狼狈,就连睁眼的动作,都透着虚弱,贺子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懊恼,自责,还有愤怒,不是没见过沈佳蓉虚弱的模样,可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她甜美温婉的笑容,他说过许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安乐,却还是让人受了伤。
“看你往哪跑?”
贺子昱这才发现,她的身后,有五个人紧追不舍,难怪她刚才跑的那样急。
沈佳蓉听到声音,浑身一颤,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忘记了自己的右手已经受伤,双手撑地,痛的尖叫出声,气喘嘘嘘的,还没起身,又险些倒了下去,她没有力气了,就连呼吸,都觉得是困难的。
心,像是被人纠住似的,蓦地一疼,将沈佳蓉抱在怀中,这样强烈的心疼,如决堤的江水一般,将贺子昱彻底淹没,同时带着与往日彻底不同的蚀骨寒意。
沈佳蓉整个人近乎木然,靠在贺子昱的怀中,鼻尖,是淡淡的薄荷清香,这样熟悉的,深入骨髓,就算再怎么绝望,可只要闻到那淡淡的气息,便能觉得安心。
沈佳蓉靠在贺子昱的怀中,睫毛剧烈的颤动,半晌,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贺子昱,她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眨了眨眼睛,俊彦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刺目而又耀眼,沈佳蓉只觉得天旋地转,终于支撑不出,低低的叫了贺子昱一声,倒在了贺子昱怀中,可最后那一刻,那唇角却是上扬的。
坚持了那么久,她终于等到她一心等待着的人,她就知道,他会来的,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就算和你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但是只要你遇到危险,他一定会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在你疲倦,满心绝望的时候,点燃你生命所有的美好。
贺先生,这是最后一次,我这样软弱,她要变强,变成一个人谁也不敢随意欺负的人。“佳佳。”
贺子昱担忧的叫了声,碰到沈佳蓉的手臂,这才发现她浑身滚烫,已经是已经发烧了。
老大老三几个人冲到贺子昱跟前,他们追了那么久,也是气喘吁吁的,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把人交给我们!”
老大手指着贺子昱怀中的沈佳蓉,说话的声音,十分不客气。
这该死的女人,折腾了他们一整个晚上,还打残了他二弟的腿,回去之后,他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直接把她弄死。
“你们绑架了她?”
声音微凉,像是在冰水中浸润过一般,好听,但是却十分的冰冷,甚至透着森寒,可这种森寒,极尽的优雅,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几个人齐齐抬头,看着贺子昱,先是吃了一惊,这样尊贵优雅的男子,天生带着让人臣服的王者气息,此刻却有些冰冷,那些人不知道贺子昱和沈佳蓉的关系,只把他当成路人,却还是忍不住一颤,转念一想,他们有五个人,他就只有一个人,还怕动手吗?
“是又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大小姐点名要的人,识相的话,把人给我们。”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小混混,贺子昱当然知道,无缘无故的,这些人不会是绑架沈佳蓉的主谋。
大小姐?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女人不要命,敢动他的人?
贺子昱满身的阴霾,将沈佳蓉抱了起来,转身,有四五辆同色的小车,朝着这边迅速的开了过来,来的倒不算太晚。
“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几个人追了上去,最前边的那人手还没碰到贺子昱,贺子昱的左手突然将沈佳蓉紧紧的护在怀中,捂住她的耳朵,同一瞬,取过她手中的枪,转过身,直接打上了最前边那人的掌心,怦怦又是另外两声,鲜血喷溅,紧接着追上来的两个人,瞪大了眼睛,临死前,手还是指着贺子昱的,定格在他仗着人多欺负贺子昱的嚣张模样上。
另外两个人,已经完全吓傻了,这种恐惧,比昨晚最初看到沈佳蓉开枪,还要来的深,沈佳蓉打的是腿,没想要人性命,而他,这样精湛的手法,两枪,直击脑门,一枪毙命。
他们呆呆的站在原地,那暗沉凌冽的眸,危险的眯成一条直线,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一直都知道,人有贵贱之分,性命也是一样,但是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人,甚至连眉头也不眨一下,他们完全忍不住胆寒了,他们的性命,在他看来,如蝼蚁一般的轻贱,那眼神,扫在身上,明明是轻柔的,可他们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死人,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活下来的三个人几乎都这样想。
直到身后的汽车赶来,老三和欧芷兰留下的那名保镖,才怔怔的回过神来。
“杀人了!”
他们尖叫了一声,想也不想,转身,拔腿就跑。
四五辆黑色的小车,全部停下,从车上下来的二三十个男子,清一色的西装,手中握枪,训练有素,不等贺子昱吩咐,那些人已经去追那逃走的两个人了。
凌子墨走到贺子昱跟前,本想调笑几句,为了这么几个废物,居然出动手下这么多精英,话到了嘴边,刚好对上了那张冷沉的脸,这不是贺子昱第一次杀人,可那冷峻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神情,凌子墨却是头一次见。他们在同一个大院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子嘉,赤鹰,可以说,他们的人生,是交叠在一起的,一直以来,他都是跟在贺子昱身后,这个男人,天生就有让人臣服的气质,当然,他跟着他,其实也有被胁迫的因素,他从来不知道,一贯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贺子昱,也会有这样阴沉的一面。
凑近,看了眼他怀中抱着的沈佳蓉,只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席老大是这样,贺子昱是这样,就连他,也栽在了艾酒酒那个小妖精手上。
就算贺子昱有提前预知的本能,他觉得他还是会这样做,因为,在贺子昱眼里,沈佳蓉从来就不是小事。
“收拾干净,给我留个活口。”
地上的尸体,肯定是要处理的,他现在只需要个活口,把沈佳蓉伤害成这样的人,贺子昱怎么可能放过?
贺子昱说完,转身抱着沈佳蓉,急忙忙就要上车,刚才掌心挨了一枪,躺在地上的人,爬到他的跟前,捉住了他的裤脚,带血的手,让贺子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洁癖,但是却极为不喜欢有人碰触他身上的东西,包括衣服,应该说,除了沈佳蓉,他与谁都不是很亲近。
“大少饶命,我——我知道错了,人——不——不是我绑来的,我什么都没做。”
他自然觉得冤枉,他只是负责陪大小姐走一趟,那个女人的手指头,他都没碰到,掌心挨了一枪,右手肯定是废了,但是他不想死啊。
“是我们大小姐,她一直喜欢韩以风,所以才让那阿大他们绑人的。”
贺子昱冷冷的扫了地上的人一眼,一旁的凌子墨上前,对着那人的腿肚子,就是狠狠的一脚,这有冤枉的吗?佳佳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还什么都没做,他要做了,她不是最后一口气都没了?
“哪个大小姐?说名字!”
贺子昱这次,真的是要发飙了,这几个人,根本就不足以填平他心底的怒气,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论手段毒辣残忍,丝毫不会逊色于席老大,就是很少有东西,让他发怒而已,这些人,把佳佳折腾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找死。
如果这一次,他们动的是贺子昱,这样几个小混混,贺子昱嫌杀了他们脏手,没准还会放了,可偏偏,他们捉的是佳佳。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那就吃枪子。
“兴隆会的欧大小姐,欧芷兰。”
贺子昱面色无澜,抱着沈佳蓉上了后座,马上就有人走到驾驶座上开车,贺子昱搂着沈佳蓉,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暗沉的眸,迸射出冰冷的寒意。
兴隆会吗?养不教父之过,既然不会教育女儿,那就两个一起教训好了。
“拿水和纱布来。”
贺子昱将沈佳蓉搂在怀中,趁着他们去拿东西的空荡,给方明辉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下沈佳蓉的情况,让他在诊所做好准备,这次的事情,为了佳佳,自然是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方明辉的私人诊所是个不错的选择。
车很大,宽敞舒适,贺子昱将四边的帘子拉上,开始替沈佳蓉处理身上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多是一条条红色的刮痕,手腕和脚腕处,有明显青紫的勒痕。
贺子昱越看越觉得痛心,如果是方才,他就发现沈佳蓉身上的这些伤口,那他一定会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枪,在那些人的身上,狠狠的再补上几个窟窿。
他捧在掌心疼爱呵护的女孩,居然被伤成这个样子,这口气,他如何吞得下去?
“不要告诉外婆和韩以风。”
沈佳蓉握住贺子昱的手,闭着的眼睛,勉强撑开一小段缝隙。
“佳佳,你醒了。”
贺子昱惊喜,很快的,沈佳蓉又昏了过去,那短暂的清醒,仿佛只是为了交代他这么一句话。
贺子昱小心的替沈佳蓉处理着伤口,动作轻柔,可怀中的人,却还是蹙起了眉头,韩以风,这次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
贺子昱的车刚到,一直站在门口等人的方明辉,身后跟着几个小护士,就冲了过去,他和贺子昱的情分虽然比不上凌子墨席慕琛他们,但是从大学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了,这是个情绪不易外露的男子,但是电话中,他明显担忧的口吻,让他立马意识到这个人对贺子昱的重要性,刚挂了电话,就开始着手准备东西,一直在门口等到现在。
贺子昱抱着沈佳蓉,直接将人放在病床上,马上就有护士将他推进病房,贺子昱紧跟在身后。
“怎么样了?”
贺子昱站在床边,一双眼睛看着床上的沈佳蓉,看向身边的方明辉道。
“脑部好像受了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醒来之后再做个全身检查,受的都是皮外伤,我刚已经给她打了退烧针,晚上的话,烧应该就可以退了,我再给她打几针消炎,还有,她身上的伤口,近期都不能碰水。”
方明辉看了眼床上的沈佳蓉,对贺子昱将事情一一交代完,叹了口气,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伤口,尤其是眼睛那位置,幸好偏了一点。
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说贺少如何疼爱小娇妻,他还不信,现在亲眼见了,才发现,那些报道,未曾言过其实。
“刚刚在车上,她还醒了。”
“过度疲劳,有些脱力了,好好休息几天,贺少,你也休息一会。”
方明辉看着贺子昱,这脸色铁青的,明显就不对劲。
“我知道了,她什么时候会再醒过?”
昨晚接到吕静的电话,贺子昱就急忙忙的从h城赶了过来,他是自己开车去找人的,从昨晚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一下,以前三天两夜熬下来,他都觉得精神十足,可这一个晚上,他的心里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煎熬,现在听方明辉这样说,悬着的心,一点点慢慢的放了下来,蓦地想到什么,给吕静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方明辉的医院位置,就挂断了。
他找了条椅子,坐在沈佳蓉的床边,温柔的抚着她的脸,看到她右手重重包裹着的白纱,瞳孔骤然一缩,当时她一定很疼。
每一次说好照顾自己,却总是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
要是这一次,他晚了一步,那该怎么办?不是每一次,他都能那么及时。今后,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了,也不会再由着她了,无论去哪里,他都要把她带着,就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活,不然,他真觉得不安心。韩天林凌晨就回去了,人老了,就算身体再怎么硬朗,也熬不住夜。
韩以风和吕静两个人匆忙的赶到医院,问明了情况之后,直奔沈佳蓉的病房,刚到了门口,韩以风却没有敲门的勇气。
这一次,他依旧晚了一步,每一次,在佳佳身边最需要人照顾安慰的时候,最先出现的都不是他,他忽然意识到,不是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趁虚而入,而是他一直不曾把握好机会。
吕静站在韩以风的旁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沈佳蓉躺在床上,左手打着吊针,右手缠着纱布,她的两只手臂都是露在外边的,上边累累的伤痕,一目了然,苍白的脸,脸上那红色的刮痕,十分明显,有些甚至就在眼角,再偏一点,说不定眼睛都废了,吕静看着她这个样子,当时心里就泛酸,眼眶立马就红了,才一个晚上不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佳佳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以风走到沈佳蓉跟前,现在的他,憔悴而又颓废,几天呆在‘夜色’,都没有好好清理,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渣,一宿未睡,再加上喝了酒,他现在两只眼睛又青又肿,一点也不像是灯光耀眼的舞台上,那能让万千蜜蜂疯狂尖叫,意气风发万众瞩目的韩以风。
贺子昱侧身,看了韩以风一眼,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床边的吕静道:“吕静,你先在这边照顾佳佳。”
方明辉给佳佳注射了安神的药水,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应该不会醒过来。
外婆那边的话,他可以不通知,但是韩以风,这件事情,他必须让他知道。
“韩以风,你和我出来。”
韩以风心疼的看着床上的沈佳蓉,心里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他把她叫去‘夜色’的话,现在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吧。
吕静转身,看着贺子昱,俊彦的脸,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她说不上来,总感觉现在的贺子昱和平日里温润儒雅的贺少是不一样的。
“你好好照顾佳佳。”
韩以风交代了吕静一声,跟在贺子昱的身后,走了出去,刚出门,韩以风还没来得及问清事情的原委,前边的贺子昱突然转过身来,几步冲到韩以风跟前,扬手就给了他一拳。
贺子昱是练过的,这一拳,他虽然没有使出全身的力气,但是携怒的力度,也绝对不轻,韩以风始料未及,整个人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靠在墙上,整个人都是晕的。
“这一拳,是我替佳佳打的。”
贺子昱说玩,纠住韩以风的衣领,反手又给了他另外一拳。
“这一拳,是我教训你的。”
刚刚在车上,看到沈佳蓉那模样,想到她是因为韩以风才被欧家的大小姐绑架的,他就想教训韩以风一顿,尤其是沈佳蓉中途醒来时,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韩以风,他更觉得韩以风这个人欠打。
他想打他,所以那样做了,从未有过的满腔怒火,必须教训了韩以风,才能得到平息。
韩以风的事情,他管不着,但是不该牵扯到佳佳的身上。
贺子昱替沈佳蓉打他,韩以风认了,这次的事情,他确实有不能推卸的责任,他替佳佳打他,他心里还能舒服些,但是贺子昱打他,韩以风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的,他凭什么打他?他把佳佳都从他身边抢走了,那是他十五年来,最想要的东西,却被他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横刀夺爱,生生的抢走了。
韩以风靠在墙上,擦掉嘴角的血迹,整个人晕乎乎的,他晃了晃脑袋,朝着贺子昱的方向,直接就扑了过去,扬手给了他一拳。
贺子昱本来是可以避过的,但是他却没有躲。
“这一拳,是我替佳佳还给你的。”
佳佳说过,这辈子,她欠的最多的人是他贺子昱,她选择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但是韩以风,她却什么都给不了,所以,她觉得亏欠了他,这一拳,他替她受了。
吕静坐在床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从床上站了起来,刚打开门,就看到韩以风坐在地上,嘴角都是血,而另外一边,贺子昱虽然没有韩以风严重,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个男人,就算是受了伤,依旧是一副尊贵优雅的模样,丝毫不见狼狈。
吕静将门关上,拧着眉头,走到韩以风跟前,替他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关切而又担忧的问道:“韩以风,你没事吧?”
“贺少,这次的事情,韩以风并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佳佳会在‘夜色’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意外。”
看着沈佳蓉那样,吕静心里自然是心疼的,韩以风是有责任,正因为这样,所以她很清楚,他现在心里肯定比谁都难过,甚至恨不得代替佳佳,承受那些痛苦。
佳佳和贺少在一起的事实,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他到现在都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吧,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吕静真担心韩以风承受不住。
贺子昱没有说话,倒是他的手机先响了,安静的走廊,清晰入耳。
贺子昱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凌子墨打来的。
“贺少,人我已经给你逮住了,活生生的,要杀要剐,你找个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幸灾乐祸的口吻,有些看戏的意思。
“方明辉的诊所。”
贺子昱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那边的凌子墨对着嘟嘟响的手机,怒了努嘴。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下有热闹可看了,就是可惜了佳佳那细皮嫩肉的,他看着都心疼啊。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韩以风坐在地上,上扬的桃花眼,狠狠的瞪了贺子昱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是他的错,他认了。
“佳佳她是被人绑架了。”
贺子昱凉凉的开了口,他这个人,一贯如此,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达到目的,说话也是一样。
韩以风一听,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为什么会被人绑架?”
“马上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沈佳蓉不想韩以风知道这件事,是不想他觉得愧疚,而贺子昱,想要利用的就是韩以风的这份愧疚,然后,让他彻底死心的同时,替佳佳保全这份友情,所有刚才,他再怎么愤怒,也没对韩以风歇斯底里的喊出声,佳佳就是被一个喜欢你的女人绑走的,他现在没说,并不表示,他一直不会说。
了解贺子昱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只狐狸,优雅的狐狸,他不是狼,狼是凶残的,这个人,只在狠的时候,有狼的天性。
狐狸呢,天生狡诈,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只是这种天生的本事,有些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根本就没人知道,贺子昱便是如此,他在算计一个人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了。
贺子昱对沈佳蓉,自然是时时事事都为她着想的,至于韩以风,他难受不难受,愧疚不愧疚,贺子昱现在真没心情考虑那么多,他现在恨不得他难受,替佳佳出口气,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沈佳蓉心里舒坦,那就足够了。
吕静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跟了上去,贺子昱转过身,俊彦的脸上,是一贯的谦和温雅:“吕静,佳佳还没醒,需要人照顾。”
虽然没有直言让吕静留下,不过这意思却相当的明显,这次的事情,他不想吕静插手。
凌子墨跟着贺子昱,乘坐电梯,到了医院的顶楼,凌子墨的效率素来高,这才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把人给送到了,方明辉站在门口,看着贺子昱,走上前去:“别在我的地方,闹出人命来。”
想了想,这样的要求好像有些苛刻,毕竟这几个人,已经让贺少动怒了。
“要是弄死了,给我处理干净。”
那散漫随意的口吻,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似的,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听的韩以风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