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养心殿中。
弘时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年羹尧站在一旁垂头不语。
胤禛坐在上首,虽未说话,一双眼睛却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钱盛嫣陪在他的身边,而单秀则站在另一边,有些着急的看着年羹尧。
不管你权势多么大,位置多么高,也不管皇子是不是有爵位,或者只是个光头阿哥,但君臣之分,总是有的。
年羹尧这般在宫中公然欺辱一位阿哥,在单秀心里,这就是要完。
胤禛开口,问的却还是弘时:“朕不想让你静心读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目光一扫,眉头皱的更紧,“你身边跟着的人呢?还是你身上,这是什么打扮?!”
“儿臣,儿臣……”弘时含糊着说不出口,胤禛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手指急躁的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钱盛嫣知道他的心意,弯腰低声为弘时开脱道:“皇上莫气,三阿哥近来读书勤恳,只是孩子心性,总不外出也不是个事儿,想来三阿哥只是憋的很了,想在宫里走走,才正好遇到了。”
“是,是,儿臣就是想随意逛逛……儿臣知错,皇阿玛,儿臣最近真的有在用功读书!”弘时赶紧顺梯子爬了下来。
胤禛冷哼:“那等下朕就考教你的学问,看你读书到底如何。”
话说到这里,似乎弘时已经没了什么过错,倒是在宫中一言不发便要踹人的年大将军还并无表示。
单秀先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道:“皇上,哥哥只是一时不察,不知道那是三阿哥……”
“到底是在宫中……”一屋子都是知情人,钱盛嫣也不用凹什么人设了,干脆的把矛头指向年羹尧,“宫中还是有宫中的规矩,怎么,华贵妃竟是不知吗?”
“哼!”年羹尧重重哼了一声,拱手对胤禛道,“今日之事,是臣之过。臣久在军中,并不识得几位阿哥,又没想到阿哥会做这种打扮,只是看他形容鬼祟,臣在军中练兵习惯了,最看不得这种,便一时没忍住,还望皇上见谅!”
钱盛嫣:……
好家伙,她今日是见到什么叫“举动傲慢,任性蛮横”了,顿时钱盛嫣感觉和年羹尧相比,真的年氏竟然还算性子好的了。
听听年大将军这一席话说的哦,翻译过来就是:我错了,但是我在外为你打仗有功,又不认识阿哥,再说谁家阿哥穿太监衣服还鬼鬼祟祟的?我可是练兵的,见到这样的就要教训一下!
又表了自己功绩,又嘲笑了阿哥,真是……找死啊……
钱盛嫣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为胤禛倒了杯茶,并未再说什么。
“朕知道,年大将军向来是不拘小节之人,今日之事便罢了。时辰不早,朕便不留大将军了。”胤禛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又补充道,“华贵妃也累了,回宫休息吧。”
“皇上……”单秀有些不安,年羹尧已经一抱拳,径自离开了。
她便也不敢多留,行礼后匆匆离开。
弘时低着头,目送那双花盆鞋往后门而去,心中叹息,好在胤禛现在也不耐烦看他,挥挥手让他先滚回去继续读书了。
“儿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很是挂念额娘,想去给额娘请个安。”弘时低着头说道。
胤禛不疑有他,随意应了一声,弘时顿时大喜,却又强自按捺住,行礼后快速离开。
弘时便是要进后宫,也不可能随意往西六宫去穿过御花园,他还是绕道前朝外头,再往阿哥所的方向去,然后直接进入东六宫——虽然速度肯定是慢一些,但他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跑的飞快,也不顾及其他。
另一边,胤禛正在和钱盛嫣抱怨:“年羹尧越发不是东西了!”
钱盛嫣没有回答,心中却忍不住想起这两人的通信来。
见不到面的时候就是“朕甚想你”“朕好心疼”,见面就说人家不是东西,果然还是远香近臭,胤禛更适合异地恋吗?
胤禛絮絮叨叨的说着,也确实不需要钱盛嫣回应什么。钱盛嫣也无法回应,这些前朝之事,她本不该知晓的,又能说什么呢?
另一边,弘时已经跑到景仁宫。他遥遥看到贵妃车驾停在了承乾宫前,心中一紧,脚下步子也越发快了。
偏正好单秀正在担心年羹尧揍了三阿哥的事情,站在宫门口犹豫要不要去寻李氏说一说,她难以下决定,便问了晚霞。
晚霞笑道:“主子有这个心也是好的,不过主子到底是贵妃,不如就让奴婢替主子去送些东西吧。”
“如此也好,你去库房随意选吧。”单秀直接应道。
晚霞带了两个小宫女去搬东西,单秀回到寝殿也命人都下去了,无人陪着,她还更自在些。
只是待了一会儿又觉无聊,单秀便从枕下摸出那本册子,忍不住又想看一眼。
这时候,她却听到后面窗户响了一声,单秀吓一跳,起身问道:“谁?”
“华、华贵妃……”弘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七绕八绕,趁着贵妃车驾还杂乱的时候混进了承乾宫,又摸到寝殿后头,这会儿已经推开窗户,探进一个头来,“我……儿臣……”
“三阿哥?”单秀大惊,她下意识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你怎么在这里?”
“主子?”外面有宫女听说声响问道,单秀惴惴看了弘时一眼,也怕人看到解释不清,便道:“无碍,是我不小心撞了桌子!”
没有声音了,弘时也迈过窗户进来。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进来做什么,讪讪的站在窗前,低着头悄悄去看单秀。
单秀换了一身家常旗装,淡粉的颜色趁的她无比娇嫩,弘时只觉得她比自家福晋还要年轻几分,一点也不像是庶母。
他忍不住舔舔唇,开口就是一句夸赞:“华贵妃真真好容色。”
单秀一愣,又有些不好意思,自上京后,已经许久无人这般夸她了。
但她又有些生气,伦理上来说,这三阿哥也算她的儿子,这大白天的贸贸然翻窗跑到她寝殿,又夸她好看什么的……
她扭身嗔道:“三阿哥到底是来做什么?若是因我哥哥之过寻来,我代他道歉,只到底与理不符,三阿哥还是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