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彼此都是大夫,很多事情不言自明,不用说明白,不用说透彻,大家心里都清楚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江无声不劝着也不支持,“我是个大夫,虽然治病救人,但有时候人遇见了某些事,真的是当断即断,好过拖泥带水。唯有一样,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荣华富贵,可能此起彼伏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唯有这命……”
唯有这人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苏南绫垂眸,“吧嗒”落了泪,却是无声无息。
“哭出来心里会痛快点,丽兰姑娘说你这厢失了记忆,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其实你脉象平稳,早前即便有所损伤,这会应该都记起来了。”江无声坐在边上,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苏南绫拭泪,“记起来又如何?还不如忘了干净。”
“那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不该你忘记,所以老天爷还给了你。”江无声递了帕子,又回到原座,“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人想活但活不下来,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世事无常与生命的可贵。”
苏南绫抬眸看他,“你说过,你是军医。”
“见了太多的生死,有些受不住了,所以就当了逃兵。”说起这个,江无声有些苦笑,“不怕你笑话,我是愈发见不得人死,每每见着军士血淋淋的被抬到我跟前,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这心里就跟造了大孽一般,实在是……”
苏南绫望着他,这般内疚与悲伤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相由心生,慈悲心肠。
很多时候,是骗不了人的。
尤其是眼神,坚定的眼神,哀伤的眼神……
“你是个好人。”苏南绫说。
江无声忽然被她逗笑了,“多谢夸奖!”
“公子,走吗?”
外头,阿连喊了声。
“走!”
江无声出了马车,丽兰便抬步进去。
马车离开了溪边,快出朝着主道而去,一路上虽然还有人继续盘问,但是再也没人能拦得住,马车里没有惊艳绝伦的女子,也没有窝藏什么宝贝宝物。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药草,一般人压根看不懂。
出了定远州的地界,马车进了临近的小镇。
苏南绫松了一口气,站在客栈的二楼,瞧着底下的车水马龙,忽然间有种宛若重生的感觉,整个人说不出来的轻松自在。
“姑娘?”丽兰端着饭食进门,“别看了,吃点吧!”
苏南绫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因着此前折腾,这会还是不能太过劳累,一贯以躺着养胎为主。
“丽兰!”苏南绫回眸看她,“你看,底下都是人。”
这可把丽兰逗笑了,“大街上不是人,难道是牛啊马啊驴啊不成?”
“我自由了!”
这才是重点。
丽兰的笑,僵在唇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我自由了!”苏南绫又重复了一句,“你知道自由有多难能可贵吗?可能牺牲了很多,你我都不知道,但结果还是不错的,对不对?”
丽兰点点头,她有点想念夫人了!
可彼此都明白,回不去了,也不敢回去,回去就是个死,还会连累夫人。
“我也自由了。”丽兰说。
夫人让她护送苏南绫离开,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厚爱,想让她借着这事搏一搏,离开定远侯府,从此以后山高水阔,想去哪就去哪。
“其实夫人是想让离开。”苏南绫说,“护送我的同时,也是放你自由。”
丽兰点点头,“我与夫人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家里穷,爹娘都饿死了,只剩下我一人流落街头,被姚家买回去当丫鬟,正好落在了夫人身边,这一跟就跟到了现在。”
年岁上来了,有些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因着夫人而云英未嫁,夫人心善,免不得愧疚。”苏南绫叹口气,瞧着立在街头,正摆弄着一个拨浪鼓的江无声,“和我一起去江南吧!”
江南,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