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姑娘的头发像章鱼的触手,缓缓伸进他嘴里,罗恒却仍就一副沉醉的样子,淡淡笑着,沉浸在美梦之中。
“罗兄!”
周禾悎奔入房中,怀姑娘立马回头,一阵黑气四溢,詹鸢出手,一道无形屏障罩在了周禾悎面前。
詹鸢走到他身前,挡住了怀姑娘。
“你带他出去。”詹鸢说。
周禾悎立即到床边将罗恒抬起,背在身上快步走出了房间。
怀姑娘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张牙舞爪,对詹鸢充满了敌意。
詹鸢道:“你怕我。”
怀姑娘默不作声但双眼漆黑,空洞洞的,却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你不敢拦他,”詹鸢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但你想对他做同样的事。”
她仿佛把一切都看透,这个怀姑娘也的确如她说的那样,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这样与她对峙。
詹鸢走近一步:“我没想到在那个地方还有其他东西存在,你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两束黑丝猛地朝詹鸢袭来。詹鸢躲闪,口中念念有词,一伸手,捆仙索便从腰间飞出,将怀姑娘牢牢捆住。
这是她那日梦见柳金眉后醒来在床上发现的,而今正好派上用场。
“你为何能从那里出来,你究竟是谁?”詹鸢质问。
怀姑娘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分辨不出男女:“哈哈哈,你能出来,我为什么不能?你一个罪人,有什么好张狂?”
她现在一点也不像之前在周禾悎面前表现的那样柔弱。詹鸢盯着她:“你果然知道我!”
她轻轻跺脚,人便飞上空中,到怀姑娘面前,一手扯断了她的头发。
“啊——!”
鬼叫的哀嚎,黑气四窜。詹鸢拿着的断发很快消散,变成颗颗粉尘,从指尖滑落。
“我虽为堕仙,但仍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本不想杀你,因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你和我作陪过了三百年。”
詹鸢拍拍手,一下扣住她的下巴:“我从不知道黑气那里的也可以化形。”
从刚才那一会儿,詹鸢明白了,她便是那些黑气本身。地狱无边处的黑气漫上了人界,在人间化形,在人间同一方知县有了风花雪月。
但这可能吗?
“你不可能真想贪图人间情爱吧?”詹鸢嘲笑她,“你想害死罗恒,说明你的目的是刘在人间,对不对?”
怀姑娘漆黑的眼挪动过来,看着詹鸢,她笑了。
“我们不都是一样,想离开那个地方?”
詹鸢退后了一步:“不,我和你不一样,我应该回来,而你不能。”
她捏手诀,符咒在她眼中流转。自空中金色的咒语控制住怀姑娘,捆仙锁也发出自鸣。
“你也一样想要离开,为什么阻止我?!”
她不解,黑色泪珠从漆黑的眼洞里流出:“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詹鸢叹气,但没停下手中的术法:“你本不属于这里。”
“啊——!”
“詹,詹鸢!”
随着呼喊她的名字,怀姑娘彻底消失在咒术的光辉下。捆仙锁失去了束缚掉到地上,詹鸢捡起来,抬头看,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那种黑气存在。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开门出来。
罗恒躺在地上,周禾悎正照顾着他,问:“他是已经被害了么?”
“没死就行。”
“还有鼻息,但我怎么叫他都不醒,”周禾悎说,“怀姑娘怎么样了?”
“她死不了,”詹鸢说,“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周禾悎看了眼那间屋子,放心地吐出口气:“这下就无忧了。”
“你这么在乎他?”詹鸢问。
“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当两肋插刀。”
“两肋插刀。”
詹鸢只觉得好笑,人世间哪有什么两肋插刀的事,谁不是为了自己活。
她弹弹衣袖:“现在妖邪已清,你可以放心走了?”
“你看罗兄还有什么事?”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詹鸢说道。
罗恒被安放回房,詹鸢整理东西,准备上路。那根捆仙锁让她再次绑在腰间,这个东西曾绑过她,现在却是为她所用。
难道是柳金眉对她这一生的馈赠?
她想起了玄疆,如果是他随着自己去寻找圣祖转世就好了。
安顿完罗恒,请衙门的人去天伦山请人,周禾悎这才出来。
“都按道姑说的做好了!”他道。
“下面是那座城?”詹鸢直问。
“沿官路走,到奉城,我想到了个好方法!”
周禾悎得意洋洋,伸着手指:“这个方法一定能帮很多忙,免得像无头苍蝇一般。”
“什么方法?”詹鸢问。
周禾悎道:“这条路过奉城后直通京城,到了京城就去请宇天监发文,寻天下当日生辰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为天下祈福!”
“你想利用宇天监的影响力?”詹鸢懂了。
“正是!”
“先去个地方。”詹鸢说道。
“道姑又想去的地方?”
詹鸢没有回答,周禾悎问:“去哪?”
“花合。”
上辈子詹鸢在这里有私宅,她曾以罪臣的身份丧命,一干财产必然全部充公,但朝廷不知道的私宅里的东西应该是一样没碰。
只是三百年了,那做宅子现在是什么样,有没有被占都还不知道。
不过也不要静。
詹鸢心中不慌,是因为她想要的并非那座宅子里的财宝,而是地下密室里的那些东西。比如,剩下来的那些永珍帝钱。
周禾悎没有马车,也不会仙术,靠詹鸢御剑飞行,自然是她想去哪,他便只能去哪。
在天上,这次詹鸢飞得极快,周禾悎不敢看四周,大声问:“道姑去那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詹鸢一下低头,整个人往下栽。她身后的周禾悎也是一样,吓得失声尖叫。
“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詹鸢道。
周禾悎睁开眼,人已经稳稳落地。
“道,道姑……”
“这里就是花合,”詹鸢说,“来过么?”
四周繁花似锦,车马喧嚣,热闹非凡。
“西宁西守重镇花合,我曾听说过这里,但未曾来过!”周禾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