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若是楚嬴帝不明不白地朝周家发难,那么就算对他再忠心的文臣都会逃出来反对他,全力保下周家。
而楚嬴帝也会因此要承受天下学子的怒火。
到时,要么他退一步,十多年建立的威信崩塌,要么就真得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了,只是那样,他的江山也到了尽头了。
顾慎倒吸一口冷气,勉强道:“周家向来清贵,极少掺和朝政之争,又为大楚培养学子,陛下不是向来对他们多了几分宽容吗?”
所以,就算顾慎再看不惯世家门阀,也没想第一个就用周家开刀,陛下这个假设……
楚嬴帝垂眸一笑,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那阿慎觉得控制了大楚一半经济命脉的上官家就好对付了吗?”
顾慎:“……”
楚嬴帝不在意地说道:“怎么都是传承了千百年的大世家,没点本事,没点底牌,早就被历代皇室给吞了个一干二净了。”
顾慎:“……”
话是怎么说的,但就是让人感觉非常不甘心呐!
楚嬴帝摇摇头,“对方这些世家,外力强攻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谁都不得好的下场。”
顾慎吐了一口气,“好在陛下布置了十多年,也不是没有效果。”
楚嬴帝眸光悠远,“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固然不好惹,但也因此,有了许多空子,不是谁都在家族的安排下无怨无悔的。”
能瓦解这些世家门阀的永远是他们自己,桃李满天下的周家也一样。
而且,“清贵?阿慎,你真的以为周家所有人都无私奉献,清高忠正吗?”
顾慎摇头,“自然不是,就微臣得到的情报,周家,尤其是年轻人是没那么淡泊名利,读书人嘛,谁不想入仕?这也无可厚非,倒是在他们祖地那,不少管理家产的族中子弟圈地占地,逼迫欺压良民,行迹也十分恶劣。”
只不过因忌惮楚嬴帝,周家这些年也是极为低调,对子弟规束了许多,那些行为收敛了不少,但不代表没有。
只是就这点事情想要搞垮一个大家族,是不可能的,顶多不痛不痒抓几个周家子弟顶罪罢了。
但,“周家老爷子倒是个品性不错、高风亮节的文坛大儒。”
能得阴狠小心眼的顾督主如此高的评价,可见那位周老爷子的声望有多高了。
楚嬴帝点头,“不过,周老爷子岁数大了,约束不了周家下面的人多久。”
顾慎皱眉,“陛下是在担心周老爷子的幼子周麟吗?”
这个周麟确实是个人物,聪颖早慧,谋略过人,可惜,野心太大了。
先前,他就曾在京城搅风搅雨过,当年陛下中毒,里面可能就有他的手笔,只是没有证据,但周老爷子曾教导过陛下,陛下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又因周老爷子直到幼子所作所为后,直接替他辞了官,放逐南疆,便也没再多计较。
南疆!
先前刺杀他的控蛇人好像就是来自南疆,楚嬴帝记得,几年前,尚未登基的他,曾率兵剿灭了南疆的一个部落。
那部落的人生来与蛇为舞,冷血野蛮,野心极大,为了扩大族地,控制蛇群残害其他部落和南疆无辜百姓。
楚嬴帝当初也费了不少心里才剿灭了那一族,还因此埋下隐患,也导致后来他不慎中毒,激发了体内隐藏的蛇毒,两种毒衍变了成奇毒,折磨了他数年之久。
在九蛇山遭到毒蛇攻击时,楚嬴帝就猜到了是那个部落的余孽。
只是,当年他屠杀了那一族,还毁了那个部落所有控蛇的秘籍和药物,倒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更让他藏在九蛇山将王蛇给驯服了。
这里面说没京城世家那些人的影子,楚嬴帝也不信。
楚嬴帝墨眸微眯,“那人还不招吗?”
顾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陛下问的是谁,脸色有些难看,“那家伙嘴巴倒是硬得很,微臣用了牵牛花,他居然还能扛着不说。”
东厂昭狱,被世人称为十八层地狱的存在,可见其恐怖程度,而其中,最为出名的酷刑就是“牵牛花”。
那是一种类似毒,又不算毒,准确来说是一种寄生物。
将它种到人的身体里,它能以人为养分迅速生长,爬满全身,钻出皮肉、七窍,开出漂亮的喇叭花,与牵牛花这种植物极为相似。
但它又不会一下子把人给吸干了,因为人要是死了,它也活不了,它会努力地维持住人的生机。
可一个全身开满喇叭花的人还能是人吗?
而死又死不了,只能活生生地受着无尽的痛苦,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东厂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名声,还有这“牵牛花”的功劳呢。
不过,说起这东西的发明人,人人都以为是顾慎这个变态的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恐怖毒物。
可无人知晓,真正养出这可怕玩意儿是楚嬴帝!
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个爱好呢?
陛下也是,他就喜欢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或许无人知道,楚嬴帝还会控蛇。
只是这些,太过于旁门左道,特别妨碍帝王的形象,也会为世人诟病,楚嬴帝如今已经极少动用那些手段了。
在九蛇山,楚嬴帝能稳得住,也是那时并不算陷入了险境,有他坐镇,暗卫应付得也不吃力,不过,如果最后锦离没出现把控蛇人给干翻了,或许楚嬴帝还真不介意拿出控蛇术。
楚嬴帝业余发展的爱好暂时不表,说回这控蛇人。
楚嬴帝听到顾慎用了牵牛花的酷刑,竟然还撬不开对方的嘴巴,他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却没什么失望之情,轻描淡写道:“既然不愿开口就不用留着了。”
顾慎也不是那种明知没办法还要死磕的人,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去寻其他线索,只要活动过,肯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因此,顾慎应得并不勉强。
不过,“陛下,是否要派人去南疆一趟?”
楚嬴帝剑眉微蹙,转着玉扳指没有说话,眸色深深,情绪不明,让顾慎不觉屏住呼吸,却不得不想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