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笑道:“你娘亲去得早,你舅舅心中一直不舒坦,深觉难辞其咎,一直以来便是希望你们能结门好亲事,也好告慰你娘在天之灵。”
“只是哥哥这样子娶了郡主,可对仕途有碍?”木柔桑迟疑了半会子,方才问出口。
“不碍事的,不曾与你说起过,怀庆公主的夫君安国公原与忠义侯都曾在郭元帅帐下效过力。”左夫人的话打消了她心头的担忧。
“舅母,看来咱家又要喜事临门了!”木柔桑俏笑道。
左夫人道:“你哥哥娶妻后,就不用我再操心了,剩下便只有你小表哥了,前儿也相看了一门亲事,等你哥哥大婚之后,他便接着要大婚了,唉,今年两儿娶妻一女嫁人,往后你外祖母怕又要天天念叨了,家中的孩子一个个长大成家,免不了觉得膝下空虚,好在你大表嫂的肚子有消息了。”
木柔桑也是一阵伤感,原本热热闹闹多年的左府,却因小辈们成家立业而各自分开,只强忍心酸笑道:“好在表嫂明年便可生下小侄子了,到时外祖母又能天天和乐玩耍了。”
左夫人动动嘴,最终没有说什么,刚嫁过来那会子,她心中还是希望左老夫人不要活得太长久方好,现下左人佑正是鸿运当头,左老夫人待她又不似初嫁入时那般严厉,这日子过得好了,她便日日烧香拜佛,诚心求佛祖保佑左老夫人能福寿长绵。
“姑娘,少爷派人来请舅夫人及姑娘前往花厅,旺财婶子已备好午饭了。”
春景过来禀报。
两人闻言方才惊觉已是午饭时分,木柔桑起身扶着左夫人,与她一同前往花厅吃饭,见到木槿之,左夫人少不得又询问了一遍,见两处住所皆已收拾妥当,只余下些小事没有清理,这才安心吃过饭,又担心家中事物,便辞了回左府。
木柔桑去墨香斋遛了一圈,自是比不过她的院子,见冬雪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方才放心回了自己院落,带着丫头婆子们忙了大半天,早已觉得后背粘湿难受。
“姑娘,事儿都理得差不多了,奴婢已吩咐了婆子打了热水来,你还是先沐浴一番,睡个好午觉。”
木柔桑锦衣玉食惯了,也养得身娇体贵,不过是今日稍忙碌了一阵子,便觉得十分疲惫,说道:“也好,快些取了我的衣裳来,我要好好泡个澡儿。”
“姑娘,刚才春风去采了些荷花来,奴婢拿来剥下来放澡盆里了。”春意人还没到,声音便从屋内屏风后传出来。
东间后头有两间长耳房,内里隔成了两个,一个是用来出贡的一个是用来沐浴的。
木柔桑拿手轻捶小胳膊,在春染与春意的伺候下脱出外衣,穿着粉色里衣进入后头,洗头沐浴后,她歪在罗汉床上沉沉睡去,只留春意帮她擦头发,春染在一旁纨扇轻摇,为她扇风驱暑。
一睡便到了日落西山,又起来安排了晚饭,待饭毕后,木柔桑又把左夫人的话说了一遍,问道:“哥哥,你打算几时请了官媒去提亲?”
木槿之端起茶盏微啜一口,还是他家妹妹制的茶好喝,一口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妹妹莫急,离你大婚的日子不还早吗,现下才五月份,况且明日还要忙你的事呢!”
“我有甚事可忙?哥哥莫不是心怯了吧!”木柔桑眼笑眉飞。
木槿之溺爱地摇摇头,说道:“非也,你天天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到是忘了要打家具一事,舅舅说了,无论那院子有多大小,定是要打个三进拔步床方可。”言下之意,便是若侯夫人拔的院子不够大,他就要与左人佑上门好好“协商”一番。
“那便后日!”木柔桑催他请官媒去提亲。
木槿之继续摇摇头,说道:“莫急,此事你不必担忧,哥哥自会处理得当,万不会误了我家妹妹的黄道吉日。”
嗯,嗯,木柔桑一阵猛点头,又一阵失笑,说道:“我想着,那位侯夫人到时不知会不会眼红呢?”
木槿之来了京城后,除去从杨子轩口中打听到的,侯夫人的习性,还派人私下偷偷接触过侯府的人,听到了更多侯夫人的事,提醒道:“那位夫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忍则忍,当不忍则猛下狠手,万事有我和你嫂嫂担着。”
“咱家不过是寒门,嫂子嫁过来怕是要受委屈了。”她心中有些担忧,木槿一旦求娶,靖安郡主便是下嫁了。
“妹妹不知,安国公手掌兵权,他的两个儿子又在军营历炼,怀庆公主比谁都清楚,郡主的婚事要么是皇上指配去和亲,要么便只挑哥哥这等子出身的,一则显得皇恩浩荡,做给天下学子们看,二则也是怕当今皇上心生猜忌。”木槿之入了国子监后,眼界越发宽阔了。
木柔桑笑道:“莫不是那两家退亲,是怀庆公主在背地里捣鼓?”她却不知一语中矢。
想了一下,遂又道:“哥哥即有意,那咱家纳吉时也不能太过寒酸,我知哥哥手中的银钱皆已拿去买这院落了,再有进项怕是要等到秋收后了,夏收不过是水田里能淘上些银两,也不过是几千两罢了。”
木槿之疑惑的看向她:“妹妹此言何意?你若是想从自己嫁妆里抠出些银钱来的话,此事休再提起,哥哥自会想法子。”左右不过是借债罢了。
“你也忒性急了,我几时说过此话,不过是彩衣阁原就备了一批上等珍珠拿来缝制衣裙的,我便叫那彩衣阁给嫂子缝套大红的衣裙,裙子上缀满珍珠,你瞧如何?一般的金银也罢,古董字画也罢,又如何入得了公主的眼,到不如我们便选个‘巧’字。”
木柔桑心中十分得意,她空间里新收获的珍珠又能用出去不少了。
木槿之哪会不知那些打了孔的珍珠价值几何,只是现下为了木柔桑能风光出嫁,已把家底掏得差不多了。
“此事有劳妹妹了,我再找人寻些活鹿、活雁来。”即已决定用紫檀木做聘礼,那这纳吉礼上,便不能出现紫檀做的东西了。
他微哂道:“其实光是这小叶紫檀木就价值连城,就算怀庆公主给郡主打一全套也还是略有剩余。”言下之意便是怀庆公主还是有赚头的。
木柔桑忍不住笑出声来,两兄妹就两人的婚事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翌日,木槿之按排了能说会道的研墨与柳姑姑、春染一同去了忠义侯府。
忠义侯夫人听得是来丈量房间,准备给木柔桑打家具,便问正在一旁伺候她的苏婉儿:“你说,那个乡下丫头能打套什么样的家具?”
苏婉儿曾在公主府试过木柔桑,觉得她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且见识不凡,但说到家底这块儿,她还是不抱甚希望,讨好的说道:“母亲,不过是乡下丫头,想来一般的水曲柳或是老榆木不会用,到底左夫人还是要顾着些颜面,想必是用一般年头的红木又或是草梨木撑脸面吧!”
簪缨世族多半是选二十年以上的紫檀木,或黄梨花木,其次是红木或是草梨花木,苏婉儿自己陪嫁的是一套黄梨花木,还是因为忠义侯府下的聘金多,况且前来提亲的管家也有暗示,不能落了侯府的脸面,她家才又拿了聘金卖了以前的准备的红木,换成了黄梨花木。
侯夫人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她自己的陪嫁便是五十年以上的紫檀木,却是实实在在压了嫡媳一头,更不用说木柔桑,这个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村姑的女子。
“唉,说来这家还真是难当啊,同样是侯爷的儿子,我也想多给轩儿一些聘金,乃何嫡庶有别,我心中尽疼惜他,无奈祖宗规矩不可违,只得眼睁睁的瞧着,却是心酸不已。”
苏婉儿也是个人精,巴不得侯夫人把银钱箍得紧紧的,要知道,她那扶不上墙的夫君,可是侯府的继承人,侯夫人箍着不就等于是留给她子女的么。
“母亲一惯心善,快莫要伤心了,也是祖规摆在那儿,未来弟妹也只能受了这点子委屈了。”
忠义侯夫人拿出上好的丝帕拭了拭眼角,说道:“轩儿的娘去的早,他自懂事以来长年在外游学,也亏得他自个儿能吃苦,这才能鲤鱼跃龙门,成为了人上人。”
沈妈妈在一旁听了,跟着摸眼泪,说道:“夫人莫要伤怀,怪只怪刘姨娘没有这个福气,受不起忠义府祖宗们的香火庇佑。”
苏婉儿忙骂道:“母亲才刚刚收了眼泪,你又摸起眼泪来招惹她,莫不是又要叫她难过一回。”
“莫骂她,她也是识得刘姨娘的,也是个苦命人,随着侯爷在那种风沙满天的地方能活下来,还能给侯爷添了一子,却不想来了京里,反到是过不惯这锦衣玉食的精贵日子,沈妈妈说得没有错,她便是福份太薄,受不起祖宗的香火庇佑。”
忠义侯夫人满脸婉惜,苏婉儿并不知当年的事,见她真心难过,又道:“母亲,小叔子如今已定亲,想来刘姨娘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侯夫人伸手猛拍自个儿大腿,说道:“哎哟,瞧我这老糊涂,到是差点儿忘了,刘姨娘便是秋日里过世的,沈妈妈,你可要记下了,今年盂兰节要多给她烧些纸钱,再请人写篇祭文,千万莫忘了告诉她,轩儿已经平安长大,而且还定了一门极合心意的媳妇,她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