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人佑笑骂他:“你妹妹自是好的,你们俩个可得好好疼爱你家妹妹。”
左人文嘻笑道:“爹爹你只管放心,儿子定叫学院的人都知道,咱家有位娴雅文静的妹子。”
木柔桑留了个心眼,发现左人佑并不是一位严父,对儿子们也是多有笑说,反倒是这位左夫人在儿子们面前却是极有威严。
左夫人道:“你们两个猴崽子,往后功课得努力了,小心被你们的小表弟挤下去。”
左人贤吐吐舌,挽着左夫人的胳膊笑道:“娘,儿子定会努力。”
又扭头看向木柔桑,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妹妹可识字?念过什么书?”
木柔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回答:“念过女四语。”
这算是标准答案了,无论谁都挑不出错来,她心中盘算着,得找个时间把闺房里的那些才子佳人话本子收起来,可不能叫自家舅母瞧见了,要说教她没有闺教。
左夫人却是很满意:“不错,没想到槿之把妹妹照顾得如此好。”
木槿之忙道:“有一事到是忘记跟舅舅、舅母提了,我与妹妹认了刘大儒为干爹,认了他夫人为干娘,妹妹的礼仪皆是由这位干娘教导。”
左夫人看向左人佑:“他说的可是昔年名满大周的那位大儒?”
左人佑摸摸胡须道:“说来,当年与我同科,只不过人家才学好,是探花出身。”
左夫人笑而不语,心下说,若不是左人佑只是中了第六名,长相俊雅的他又怎会被自己抢到手,若中个探花什么的,只怕后宫里的那些公主们早就大打出手了。
“原来干爹与舅舅同科?”木柔桑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小,绕了一圈皆是熟人。
“正是,我那时听了槿之说后,便已休书一封,另外备了份厚礼派人送往襄州,没想到他如今已是襄州学院的山上,到也合他耿直的性子。”
左夫人道:“是呢,当年入了翰林,偏皇上非要他当三皇子的启蒙恩师,如今也算是结了果。”
一旁的木槿之见左人佑夫妇一脸疲惫,笑道:“舅舅,舅母与表哥们风尘仆仆而来,先休息一下缓口气,待养足了精神再述。”
木柔桑闻言忙叫来丫头小厮,吩咐去收拾了客房,又吩咐春景去厨房一趟,叫厨娘们烧多些热水给众人洗漱一番,又问明舅母,几人的口味后,自己亲自带了丫鬟去找旺财媳妇,商量家里的菜式。
原来那日,左人佑再次遇见木柔桑后,去州上上任安定下来,便派了人手下来打听,最早只是探得木柔桑的娘是外地逃难来的,却并不知是哪里人,更不知其姓甚,只道人唤木家娘子。
左人佑听说是逃难来的心下便起了希望,又加派了人手,细细访寻,先是查到逃难的那一年,正是他老家发洪水的那一年,当年,逃难的人太多,木家夫妇与木柔桑的娘走散了,后木柔桑的外公因痛失爱女,又加上长途跋涉最终倒下,只熬到左人佑见他最后一面。
原本左人佑是要回家守孝的,亏得他当时入了左夫人的爹,孙御史的眼,这才去国子监为他说情,后才只守了半年热孝便回国子监继续读书,最终也成就了左夫人与他的这段姻缘。
众人在县城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直奔小山村,先去墓地祭扫又带了左人佑夫妇看了自家的果园子,满院的桃花盛开,喜得左人佑诗性大发,狼毫笔大挥,写下几首好诗。
木柔桑见了,走过去笑问:“不知舅舅可否饮酒。”
左人佑放下手中的大狼毫笔,瞄了看了一眼屋内,见自家夫人不在正院里,方才弯下腰小声道:“可有?”
木柔桑见他小心的样子,笑弯了月牙眼:“有,去岁酿的桃花酒就埋在这园子里的桃花树下,家里地窑还藏了自酿的葡萄酒。”
她指向嫩芽新发的青篱笆外的桃林,斜斜的坡地上,春雨洗过的桃枝上粉红花蕾待绽,肥硕的母鸡领着一大群小鸡崽正在树地下扒拉着草屑,寻找肥嫩的虫卵打牙祭。
左人佑被这美景迷住,后才追问道:“真的?你这孩子怎不早说?”
木柔桑十分无语:“是外甥女疏忽了,竟不知舅舅喜欢小饮。”
“对,对,对,是喜欢小饮,快些取了出来给我尝尝。”他肚子里的酒虫听到有酒喝,早就闹翻了天。
“好,我这就叫招仕爷爷给舅舅起酒。”
“记得带个酒碗过来。”
“是,外甥女这就打发人去取。”
“!”他叫住木柔桑。
“舅舅可还有旁的事吩咐?”
左人佑干笑道:“别叫你舅母知道了。”再次叮咛。
其实他不说,木柔桑也是猜到了,她眼珠儿一转,笑道:“小山村的村口有个打谷场,那里草垛子极多,春日有许多人喜在那边晒太阳。”
左人佑闻言大悦,忙催促她:“快去,快去,记得拿个大点的碗。”
木柔桑应了抿笑离去,没想到这个文雅的舅舅是个好酒之人。
因左人佑也是请了假才来的,从小山村到州里,即便是快马也有五六日光景,便只留宿了一晚,第二日带着两个儿子并木槿之一起先行。
反倒是左夫人先留了下来陪着木柔桑一起处理琐事,又指点了她管家的不当之处,待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另打发人去同木意杨说一声,着人把木凤钗送为木意杨的家中,这才收拾了行李,与左夫人一起直奔蜀州州府。
一路上的每日作息都有定时,这样方才不至于露宿野外,不过是五六日的光景便已到了州府的地界。
三月十五那日,下午,金芒洒满了整个蜀州府,高大巍峨的青石城墙下,衬得来往的老百姓十分渺小,这时城东的正门缓缓行来几辆马车,看那车上悬挂的马灯,上书一个左字,便知是巡盐御史左大人家的马车。
守城门的兵差哪赶拦车,忙推开了拦路的木栅栏任其进入。
木柔桑正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心道:特权真是个好东西,难怪那许多人沉迷其中。
又间拱形的青石城墙上用黑墨隶书“蜀州”二字,便知是到了蜀州城。
挨着她坐的左夫人,指着高大的城垛子道:“这城墙厚有十八尺,高有二十四尺,一般的投石器都难砸裂这些青石墙,而这些石石墙上的那些小孔,却是藏着无数的弓箭手。”
木柔桑惊得一张小嘴大张,这么彪悍的工程,在没有机器的古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她不由得想起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长城又总会哭倒呢?难道那年代也存在豆腐渣工程?
“可是惊到了?!”
左夫人溺爱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外甥女,在了解她于年幼便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时,心中多了一份怜爱,再看到她把一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时,心里越发的对乖巧、懂事的木柔桑生出喜爱之情。
木柔桑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城墙好高好壮观。”
左夫人见她可爱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傻孩子,待往后有机会入了京城,见到京城的城墙,你便不会如此说了,这城墙算是一般高了。”
因木柔桑在县城是没有城墙的,路经帐房府时又没有入内,更是无缘见到那矮城墙,这还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见到古代城墙。
“桑儿,进了城东,沿着这条道往前走,经过一座大桥,到下个路口再往右便是我们住的那条街了,因那条街上住的都是朝廷命官,所以叫帽儿街。”
马车进了城速度便慢了下来,两旁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时路边传来一阵铜锣声,还有耍猴的?!
“舅母,快看,那猴子好可爱!”
她眨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伸手指给左夫人看,一只穿着黄衫,腰系虎皮裙,头戴野鸡毛紫金冠,手扛一竹杆制的金箍棒,光着脚丫正在一条麻绳上走来走去。
左夫人跟着乐呵:“哟,还真是碰上耍猴的,翠衫要马夫先停一下,咱们看看这猴儿。”
她见木柔桑喜欢,便令马车停在道正中间,也不管是否堵了别人的道,两人一大一小坐在马车里,透过纱窗又瞧了一会儿,见看耍猴的人越来越多,已渐渐挡住两人的视线。
左夫人这才道:“可喜欢?”
木柔桑点点头,刚才那小猴子太萌了,粉嫩的心型猴脸上,大大的乌黑眼珠子骨碌骨碌直打转,小小的手脚紧紧地抓住强绳,有人递个点心给它,那猴子便给个大大的笑脸,不知谁使坏,给了它几颗酸梅,酸得它一边眯眼跳脚,一边吐口水。
左夫人对自己的丫鬟道:“翠鹦,你去跟外面的家丁说一声,叫那耍猴的明日去府上,咱家姑娘对那小猴儿喜欢的紧。”
翠鹦挑开车帘子出去说了几句方才回来,这时马车已经又重新走动,又往前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光景,这才行至左府。
府里早已得了消息,府前的小厮早早候在门口,见到马车来了,忙御了中门的门坎儿,迎了马车进府,又有那腿脚快的婆子已进内院报信儿,讨赏去了。
进了府在影壁前下了马车,又有婆子抬了轿子候着,木柔桑见了并不多言,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她在外自然要小心行事才对。
与左夫人一前一后上了轿,婆子们复抬起轿一路前行,穿过二门,往前行至一正对角门的夹道,复又前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进入一处院子,庭院中种了不少花草,一片姹紫嫣红,花香鸟香。
轿子在过堂前停下来,左夫人待她下了轿,上前牵着她穿过过堂,说道:“这院子是老夫人的院子,咱们回来先去拜见老夫人,等见过了老夫人再去见你舅舅及你表哥他们。”
“是,舅母。”木柔桑乖巧应对。
两人刚到正院的门口,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老夫人,人来了,老夫人,人来了!”
木柔桑举目望去,廊下挂了好几只鹦鹉,其中最好看的便是一只白色的,见木柔桑看向它,得意的扑打翅膀,说道:“哎哟,姑娘来了!”
木柔桑忍不住笑出声来。
左夫人笑骂道:“你这个皮小子,又在乱叫唤,仔细了你的皮!这是你外祖母最喜欢的一只鹦鹉,名唤白玉,平日里也是被惯坏了。”
“你才惯坏了,你才惯坏了!”
白玉很不服气的扑腾叫唤。
早就有小丫头给两人打好帘子,一个相貌清秀的姑娘迎了出来,笑道:“夫人回来了,这位定是表姑娘,老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导,晚上也睡不安生,一直担心姑娘路上可吃好睡好。”木柔桑甜甜一笑:“有舅母照顾一切安好。”